如果不主动交代,心照不宣的顶了罪,安娜也许还念着点旧情,给他请个好律师,律师巧舌如簧下不落个死刑,打点一下安排个环境好点的监狱,不用去挖矿采石的那种,然后留一笔钱坐个十几二十几年牢,出来之后再用。
审讯室的灯再次打开。
雪亮得像是要照进人灵魂里,让所有肮脏、污秽无所遁形。
几进几出,刘文原已习惯房间里光线强烈的明暗对比,他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僵硬着脸坐在椅子上,蓬头垢面,魂游天际,不知把对面两位警官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我们每次都会和你说,因为确实除了配合调查,你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依然是李警官唱白脸,他和颜悦色,慢条斯理的开始讲道理。
刘文原低垂着头,视线在脚尖上打转,对李警官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什么反应。
陈警官一如既往的炮火猛烈。
“你以为不说话,凭现在的证据我们不能定你罪?你在手机里面和龚启扬密谋过什么,自己心里没个数?”
当然有数……
刘文原表面上不为所动,实则内心懊恼不平。
苏幼青的绑架案也好,容程在医院住院时预谋注射药物致死的事也好,出面的人都是他。
不知道克里斯有没有被抓,但哪怕真被抓了,作为安娜的忠犬,肯定会向着安娜,将罪则尽量推给他。
无论做什么事情,联络、打掩护的都是他刘文原,每次计划做什么事情,安娜只需要轻飘飘的丢一句话,他俩照做就是,根本没留下过什么实质的把柄。
而且,最主要的是——警察知道他恨容程,若干年前曾经报警,指控容程故意杀了他母亲刘妍,他有足够的动机和仇恨去为了报复而犯罪。
李警官:“如果不是觉得案子没搞清楚,为什么克里斯要去杀龚启扬还有疑点,我们压根没有必要和你费功夫,没必要问你要不要改口供。刘文原,事情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替人瞒着,主犯和从犯、帮助犯的区别你清楚吗,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纵一个坏人,即使你是个犯人,我们也希望你所承担的罪则和你真正犯下的错相匹配,而不是稀里糊涂只为了结案了事。”
“那容程呢?”
刘文原抬起头,目光幽深怨毒:“你们为什么放过他?还是说无论他做什么事情,杀了几个人,你们都只当作没有看见?”
陈警官闻言皱眉。
“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容先生犯罪的证据,更遑论是杀人。”
“他曾经把他的高中同学从楼上摔下去摔死。”
“那个人因为强奸罪行暴露,拿着刀刺他,容程他当时纯属正当防卫。”
明珉中学两学生一自杀一坠楼事件,曾经闹得海宁城满城风雨,个中曲折众说纷纭,因为身份关系,警察局内部人比外面知道更多没有披露的案件细节。
所以刘文原提及此事,唬一唬一般市民还可以,陈警官则完全不在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范围内。
相反,一个已经板上钉钉的案子,被翻来覆去的拿来阴谋论,只会让身为警察的他心生反感。
刘文原冷笑:“他还把我妈推倒,导致她早产,大出血去世。”
又来了……
双方谈的次数越多,陈警官越觉得——面前哪怕是头猪,都比刘文原好说通道理。
他情绪上来,习惯性的拿指骨敲桌子:“说过多少次了,你妈她死于羊水栓塞的意外,在场人都说容程没有推她。”
刘文原不信。
或者是他一直都不愿意相信。
谎言重复一千遍,连说谎者本人都可能骗过自己。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充当受害者发泄愤怒,博取旁观者的同情。
“是与不是,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世道就是这样,好人没好报,真正作恶的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合着……”
陈警官歪了头,冷声不解问:“你觉得你还是个好人,唆使人家去自杀,又杀了个龚医生不是在作恶是吧?”
“不是作恶什么…替天行道?”
连惯常不口出恶言的李警官,也忍不住讽刺了句。
没成想,刘文原差一点就点头了。
在他心里,报复容程做的事,那都不叫做坏事,的确是替天行道没错。只可惜,全世界似乎都站在他的相对方,都在帮容程脱罪。
就因为容程……
刘文原眼眶发红,就因为有他的存在,自己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