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也,很,想,你。”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极其费劲。
“那妈妈……我今天不回家,和你一起睡这里好不好?”
本想说“好”,连口型都作出来的容芸,硬生生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好”字吞了回去,她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揉了揉容程头顶的头发,目光里全是沉甸甸的爱怜。
“你今天多陪陪妈妈,明天想来,妈妈再要人去接你就是。”
苏幼青看出来,她是怕自己病情有变,吓着容程,才强忍住想和儿子待在一块的念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在容程这,伟大的应该只有母爱,那个父亲,就是个畜生都不如的白眼狼。
容程紧紧抓住容芸的手,生怕她反悔,还想和她拉勾。
“那就这么说定了,妈妈你答应了,明天也要让我来看你啊!”
“一定。”
容芸轻轻晃了晃手,因为充盈了泪水,眼睛亮得不正常,连忙将脸撇向一边,悄悄抹干净眼泪。
“妈妈你瘦了好多。”
就算是个孩子,容程也看得出来容芸身体实在不健康,只是想得还过于天真,“妈妈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你都教育我在学校里哪怕遇到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也要吃干净,你在医院里有没有好好吃?”
说完,他将脸转向一边的佣人,语气摆足少爷的架子:”你告诉我,我妈她今天吃了多少东西?”
佣人一时间为难,避开容程的目光,哪怕面前的他年纪不大,被他直勾勾盯着还是觉着压力山大,而且旁边还有容芸轻轻摇头示意,明显是不让她说实话。
于是吞吞吐吐地回道,“就……就吃了些白米粥。”
“白米粥,那有什么营养。”
容程皱了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转身问容芸,“妈妈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你告诉我,我叫她们去买。”
他不知道,容芸得的是胃癌,而且到了末期癌细胞已经转移扩散,每天都忍着剧痛,实在是吃不下东西。
容芸不好直接拒绝,认真地看着天花板想了想,“橙子吧,妈妈有点想喝橙汁。”
病房里摆着一个破壁料理机,苏幼青做过护士所以知道,有些癌症病人,晚期时几乎吃不进任何东西,只能靠一些流食补充营养。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福伯,福伯语带焦虑地喊了一声,”夫人,先生来了!”
苏幼青讶异回头。
陈晋生?
他来干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
显然他不是来探病的,看那面沉入如水的表情,更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爸爸。”容程弱弱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容程,陈晋生第一个反应是不悦,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吩咐身后的福伯,“你先把少爷带出去,我有些话要和夫人说。”
福伯看了一眼容芸,身形没有动。
容芸清冷的目光在陈晋生脸上打量了一番,大概是预料到,接下来两人之间的谈话不会怎么愉快,神色淡漠地吩咐一个保姆,“少爷还没有吃晚饭,你带少爷出去,顺便买点橙子回来。”
眼睁睁看着容程出了病房,苏幼青陷入两难,既想追出去跟着容程,又想留在病房里,看陈晋生到底来找容芸干什么。
犹豫了片刻,她决定还是留下来,静观其变。
容芸见容程出去了,懒得再和陈晋生装,目光和声音一样冰冷。
“开门见山,说吧,你来有什么事?”
“就是,你的遗嘱。”
陈晋生摸了摸眼镜,为了掩饰不自在,将眼镜取下来擦了擦,重新戴上去后才又说,“你遗嘱更改的事情,我听说了。”
容芸呵呵笑了两声,眼睛里全是讥讽,“遗嘱更改的事情,要求相关人员保密,不得泄漏内情,要到我死后七日才公布内容,你还真是神通广大,随随便便就听说了。”
“这不,好奇嘛……”
大概是相由心生,明明生了一张好面皮,陈晋生只要一说话,就让人觉得他无论从气质还是语气,都带了几分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