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与微微的恐慌笼罩在心间, 陈氏一句话都不敢说,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 只是攥紧的手指泄露了她的紧张,感觉四肢发软,若不是最后的理智支撑着,几乎能晕死过去。
傅堂容这一跪, 挡住了老天师的去路,老天师步伐顿住, 定睛一瞧。
这一眼过后, 老天师面露笑意,将傅堂容拉了起来, 好一番打量,感慨道:“想不到啊,当年那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如今也是当家做主的人了, 沉稳多了。”
傅堂容的腰杆不禁挺直几分,神情间满是骄傲。
老天师这是何等仙风道骨的人物?他的赞赏和肯定千金难买,傅堂容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但老天师一句夸, 能让他多吃两碗饭,多长寿一年。
想他当初年少, 还动过想要拜入老天师门下的心思,后来因他灵根晦钝,不是观星象算天机的那块材料,最终不了了之。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此事虽然为傅堂容少年时期的一大憾事,但不论他天资如何,老天师一直是傅堂容心中敬仰、倾慕之人。
这些年,老天师告老还乡,四处云游不见人影,就连当今圣上都偶有怀念,念及老天师的神算通天,却苦于遍寻不着。许多人都猜测,也许时过多年,老天师早已羽化登仙,作古尘世。
这样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如今出现在了他的侯府,这简直是光耀门楣的大事,说出去,旁人不知得多羡慕。
傅堂容倍感激动,从老天师的话中,听出老天师还记着他、知道他是谁,更是感动万分。
这一激动,傅堂容竟是忘记了方才在木樨堂令他尴尬难堪的种种,也忘记了自己本是羞愧难当、要离开木樨堂,以躲开母亲那一声声让他招架不住的质问的。
老天师人在这儿,他怎么能离开?他离开,这儿就没个当家作主的人。老天师谁来招待?侯府的颜面体面怎么维持?
作为侯府当家主事人,傅堂容自是义不容辞,留下来当主事人。
傅堂容对要离开的事只字不提。
他不走,陈氏在一旁心急如焚,只能要哭不笑的和老天师见了礼,一颗心仿佛放在锅里煎来炸去的难受,胸腔焦灼得快炸开。
认清老天师是货真价实的老天师后,陈氏便有些慌了。
她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想离开木樨堂,去找到自己的亲信嬷嬷、或者是傅明珠,与她们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但傅堂容只字不提要离开的事,她这个做媳妇的也就不好离开了。
尤其老天师在这个外人还在这,陈氏更是不敢自作主张,怕辱没自己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有客来访,她当家主母却中途离席不待客,传出去多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老天师有什么私怨呢。
陈氏得罪不起这个人,也丢不起这个脸。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待在这儿,等着老天师发话,简直坐如针毡 ,如芒在背。
老夫人懒得管傅堂容与陈氏,不把他们各自的脸色算盘放在眼里,只是让柳叶将老夫人请入厅堂,奉之为座上宾。
“问老夫人好。”老天师和老夫人打了招呼。
明明老天师年岁更长,此时瞧着,老夫人反而更像他的长辈,一个鹤发童颜,一个老态龙钟,差别如此之大。
“见过老天师。”老夫人起身见礼,随后把主位让给来老天师,一来老天师虽然卸任,但威望颇高;二来,乃是待客之道。
老天师也不客气,坐下后,互相寒暄了几声。
“这茶倒是挺特别,在别处不曾喝过。”老天师说了一句。
像他出入宫廷多年,也在乡野间打滚,好的亦或者坏的,世间种种都有尝过,得他这么一句话,就相当于是夸赞了。
”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是我那个大孙女儿啊,为了我的身子操碎了心,看了医书,请教了郎中,慢慢调理来的药茶。“老夫人说起她那个大孙女,一脸与有荣焉,满心欢喜,”老天师来得突然,倒没备上什么好茶好酒了。等今晚老身设宴,好好款待老天师,为您接风洗尘。”
“大姑娘有心了。”老天师放下茶杯,笑眯眯的,“老夫人今日来,是胸闷气短,舌苔厚重,不得其味?这茶呀,于老夫人正是相宜的。”
“诶呀?果真如此?”老夫人开心坏了。
“果真如此。”
老天师身体如此健硕,不见老态,平日的养生上也是下足了功夫。观之面色,闻之药味,老天师便能推断出一二来,说的话自然也就八九不离十,真真说到老夫人心坎上了。
虽知道傅莹珠的茶是好的,老夫人自个儿也喜欢,但孙女被老天师如此夸赞,就好像自家孩子有出息被肯定了,老夫人自然欣喜非常。
两个老人家也不急着切入正题,反而互相交流起养生之道来。
有人欣喜,有人愁。
此时的陈氏已经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冲上去把两个老人正在叭叭叭的嘴巴缝起来,好叫他们安静一点,能让她有时间精力去思考对策。
再看到自己的丈夫,一副傻呵呵的样子,在旁边仿佛一个认真听课的学生,一副傻样,陈氏简直没眼看下去了。
指不定一会儿控制不住,傅堂容就要加入他们的讨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