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补牢虽说是比不上从没出错,可也比任由她自生自灭好得多。
周嬷嬷燃起了斗志,终于觉得自己来这儿一趟,总是有点事情可做,不至于全是磨洋工,打发时间了。
对于傅莹珠会毁了她一世英名的担忧,也消弭许多。
只不过,周嬷嬷没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品性如何,光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傅莹珠虽是好料子,却也要看后天雕琢,才能知道,这料子里面裹着的到底是石头还是璞玉。
“这就是咱傅府的大姑娘吧?”周嬷嬷笑着说,“一些日子不见,漂亮得嬷嬷都认不出来了。”
傅莹珠淡笑道:“嬷嬷过奖了,里边请。”
进了内堂,周嬷嬷和老夫人随意唠嗑一会儿,老夫人见傅莹珠与周嬷嬷相处还算融洽,便随意找个借口离开,把时间留给周嬷嬷和傅莹珠两人。
等其余人走后,周嬷嬷笑意融融的脸色倒是变了。
多了几分严厉,目中的光不再慈祥和蔼,而是充斥着锐利的威严。
“大姑娘,明人不说暗话,老身今儿个是为何而来,你与我都心知肚明。你以前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不是寻常人家姑娘的行事。”她的语气并不带什么感情,也没有批判的情绪在里头,而是以一种近乎冰冷的语气,对傅莹珠说道,“我这个人,喜欢因材施教,不太喜欢按照规矩来教规矩。大姑娘既然与别的姑娘都不同,那老身也不问你读的什么书,写的什么字此类的话了。”
“我们只需聊聊别的便好,我问,你答,我也好瞧瞧你的根骨。”
万一问了,人家答不上来,到时候多难堪。
周嬷嬷心中不是很有把握。
虽说她此刻对傅莹珠的观感是好的,可顾及到之前听说的事情,她对傅莹珠是个草包这件事依旧是信的,所以并不按照一般的章程来办事,而是另辟蹊径。
周嬷嬷继续道:“日后大姑娘还会继续出门相看良婿,倘若你跟着陈夫人去了别人家府上赴宴,见到了府上的小姐,小姐说想替未婚适婚的哥哥牵线搭桥,姑娘该如何回答?”
嗯?情景模拟?这是要考验她的临场反应能力了。
很遗憾,傅莹珠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相过亲,是以面对这种表面上看似牵线搭桥,暗地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场面,不知如何应对。
要和小姐说,你牵吧,我很乐意,要是小姐以为她迫不及待想高攀呢?
要和小姐说,你别牵,我不乐意,小姐以为她瞧不起自家哥哥呢?
得罪别人的话傅莹珠不说,让自个儿难受的话傅莹珠也不说。
傅莹珠很坦诚地说:“我不知道。”
“好,好哇!”哪想,傅莹珠话音刚落,周嬷嬷便拍起手来,脸上溢满笑容,比之刚才,更要和蔼许多,“老身出入宫廷多年,见过不少祸从口出的例子。很多时候,要难得糊涂,装傻才好呢。”
诶?怎么忽然说教起来了?
她回答得如此敷衍,周嬷嬷不是应该教训她吗?
傅莹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句实话实说的“不知道”,竟能引来周嬷嬷的赞扬。
祖母早就和她说过,周嬷嬷教学严厉,让她自个儿掂量着点,她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哪想周嬷嬷不仅不骂,还夸。
周嬷嬷解释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是谁的嘴巴担了婚事,打了包票,都切莫相信,最终吃亏的只能是姑娘家。若是有些人问起,不管是怀好心的,抑或者是不怀好心的,只管推回去,说不知道。若是来路正的,便会寻来媒人上门提亲。若是来路不正的,见姑娘油盐不进,也只会望而却步,不再进犯。”
“大姑娘你且记住,无媒无聘,那叫苟合。大家闺秀,是断断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哪怕遇到再好的儿郎,也不能自降身价、放低姿态。”
傅莹珠:“……”
她点点头,“学生明白了。”
“大姑娘说话做事,有板有眼,从不冒进,这点难能可贵。”周嬷嬷见过太多的小姑娘,一开始心气高傲听不进教的了。
傅莹珠却不一样。
她会安静地听人说教,会用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对方,温温和和的,不说教习,就说聊聊天,也是令人极为舒服的。
未必舌灿莲花、能说会道,才叫聪明。能好好听人讲话、不急于表现自己,也是通人情、知进退的一种表现。
只是一番交谈,周嬷嬷将傅莹珠的脾性了解了个大概,已是对她极为满意。
这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性子,比之许多已婚的妇人都要好上太多,一点也不见跳脱,成熟稳重,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是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姑娘,陈氏也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周嬷嬷想不明白,此前怎么会传出如此不堪的传言……
只是再想下去,恐怕要触及侯府密辛,周嬷嬷赶忙打住,不再深思。
但凡是高门大院,内里就有些不能说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