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繁星一愣,旋即道:“好。”
图灵重重拍桌子,“我也去。”
冷繁星刚想回绝,万俟邪拉着冷繁星往外走,扔下一句话,“随你。”
今日本不是早朝日,官员听说通告的事都提心吊胆地在家猫着。
忽然有人告知他们,今日摄政王要上朝,心都要跳出来了。
回想不久前摄政王怒斩御前侍卫,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带着他们生前的表情滚落在地,……就连跟摄政王搭上关系的左相都心有余悸。
去皇宫的路上,冷汗湿透了衣衫,等碰上天塌下来老子顶着的镇国公,情绪才稍稍缓和。
镇国公讽刺道:“左相大人,今日天气温和,你额头上怎地都是汗?”
左相甩了一下袖子,“我不和莽夫说话。”
“哈哈,左相是吓破胆了?要我说,你一大把年岁了,赶紧回家种田,别在朝堂丢人现眼。”
“你个老匹夫,整天除了舞刀弄剑,连字都认不全。依我看,镇国公这个封号是你买来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掐架,看得身后尾随而至的大臣们松了松紧绷的弦,却也羡慕这二人到现在还能吵些没用的。
难道是因为同冷府结亲的关系?是了,自从这二位与冷府结亲,他们同摄政王走动更频繁,小公爷更是可以随意进出摄政王,羡煞旁人。
有大臣暗戳戳动了歪心思,男人三妻四妾,冷家的两位公子还能再娶,等风波过去,他们一定要亲自到冷府走一趟。
这是后话,暂且说大臣们战战兢兢上了朝,安阳王和广阳王也按时出现。
平阳王因不服摄政王颐指气使,忿忿赶来,搅乱浑水。
“如今本王是太子,代掌国事。万俟邪不再是摄政王,你们还听他的?是想抗旨吗?”他身穿明黄色太子服,面对满朝文武,嘶吼道。
镇国公哈哈大笑,“平阳王,太子册立,须由皇上亲自主持。只凭一纸通告,你就说自己的是太子,说出去,谁会信?反正我是不信。”
“镇国公,你不要倚老卖老。这里是皇宫,不是镇国公府,由不得你放肆!”
平阳王怒指他,“对了,我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算。北离公主是本王的未婚妻,贵府的小公爷当众给公主下药,……”
“平阳王,你别血口喷人!摄政王妃已经诊断出,北离公主是吃错了东西才生病的,这屎盆子,你还是自己端着吧。”镇国公满口粗话,声如洪钟,震得旁边人耳朵嗡嗡作响。
万俟晗指着他,愣是气得没说出话,最后吐出一句,“不可理喻!”
因着受万俟晗影响,追随他的人今日一个都没到场,所以他算是孤家寡人了。
“四弟,听说太子都册宝,你有么?”万俟澜无辜又懵懂地问道。
万俟晗脸色铁青,为了护住支持自己的大臣,他没准许他们上朝,失算。
他露出可亲的笑容,“二哥,册宝在父皇那里,等他的病稍微好点了,再正式赐给我。到时二哥一定要亲眼见证,四弟才开心。”
“所以四弟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就谎称自己是太子?”
“他是哀家亲自册封的太子,谁有不服?”太后颤颤巍巍走入,瓮声瓮气地道。
大臣们都不知该不该见礼。
今早全城通报一定是太后颁布的,现在太后和摄政王对立。所以,他们到底行礼还是不行礼?
他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左相和镇国公。
左相和镇国公忽视一笑,二人完全不是在考虑该不该行礼,而是他们二人谁先行礼。
都是不认输的硬骨头,就都直挺挺地站着,其余大臣看他们不行礼,果断地站到中立——
不行礼,只口头道了一句「见过太后」,还参差不齐,像是小狗乱吠。
“见到太后还不行礼?”万俟晗喊了一嗓子,无人搭话。
太后环视一圈,想把每个人的脸都记住,沉声道:“你们,敢不听哀家的懿旨,私自跑来上朝,都官降一等,罚俸禄一年!太子,你是未来储君,你看如何?”
万俟晗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骨气也英朗起来,“皇祖母,孙儿认为,还应赐他们每人三十大板,以正皇室尊严。”
一直沉默的万俟哲出列,他今日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同大理寺卿向摄政王汇报走马郡官员贪污案。
历来太子不容有污点,而万俟晗显然不符。
他比万俟晗站到略高一些的台阶,大声道:“太后,平阳王不符合择选太子的标准。”
他转向万俟晗,“四弟,走马郡一案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你身为主犯,证据确凿,无从辩驳,实难当朝廷表率。”
万俟晗笑道:“大哥,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四弟,不要执迷不悟了。现在去跟皇叔请罪,还来得及。”
“皇叔?万俟邪么?他已经是庶人了,我堂堂皇子,跟他请罪?笑话!”
万俟哲抿着唇,他凝视殿外,已经过了巳时,摄政王还没有来。
上朝的消息是摄政王府侍从亲自传达的,莫非被什么事耽搁了?还是,他正在某处看着朝堂上的一举一动?
收回视线,他斥责万俟晗,“皇家人被贬为庶人,需要父皇首肯,不是一页通告就能决定的,也不是太后一人就可以决定的。”
太后不喜这棵病秧子,所以一直盼着他早死,为此不惜给他下慢性毒药。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地还活着?
“万俟哲,你会为今日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第143章 无法回头的太后
万俟哲冷着脸,看向太后的眼神颇有些复杂。从冷繁星告诉他不要再使用御医的药开始,他就已经怀疑御医有问题。
为此他派心腹拿御医的药方去仁医堂询问,却得知药汤有毒!
天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有多崩溃!
后续,他又差人调查御医,才得知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那个他一直尊为皇祖母的太后,那个他一直以为对他和蔼可亲的太后,竟然是毒手!
他沉沉叹气,感觉自己可悲又可笑,“太后,我没说这些话时,也受到了你赐予的代价,还感恩戴德了十几年。”
太后神色微滞,“你……”他都知道了?谁告诉他的?
“太后,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万俟哲异常平静,在他看来,只要太后能亲口说出真相,他还会原谅她。
可事实总是相悖于期望。
太后淡冷道:“哀家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万俟哲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冷笑,“没做过?太后撇的干净,轻飘飘一句「没做过」就抵消你对我下了十几年的毒?!”
此话一出,满朝惊骇!
“下毒?”
“太后下毒?大殿下,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难道殿下久病不愈是因为太后下毒?”
……
太后破音,“住嘴!”
“大哥,你休要胡言乱语!”万俟晗也慌了,太后下毒一事,他是知道的。那时他还小,又一心想做太子,所以没告诉别人。
万俟哲继续道:“太后没发现,你安排在我府里的眼线和替你办事的御医都消失了?也对,你从前就以为我是傻的,自然不会过多关注。”
他走下台阶,步步逼近太后,面目逐渐狰狞,“你为了四弟煞费苦心,不惜想要铲除我们。可惜,二弟和三弟都是父皇倚重之人,你动不了手。只有我,孤立无援。只有我,不得圣心。”
“皇祖母,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皇祖母。我一直在等你的道歉,是不是很傻?我也觉得自己傻,怨不得父皇不喜欢我。”他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朝太后刺去!
“大哥!”
“殿下!”
“皇祖母!”
齐齐的惊呼声……
“啊!”倏然,万俟哲手腕一痛,匕首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万俟澜眼疾手快,跑上前将匕首藏在自己身上。
太后脚边,一颗圆滚滚的玉珠子在撞到她的凤袍时停下。
万俟哲抬头望去,殿门处有三道人影。
他率领群臣跪地,“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妃。”
太后被万俟晗保护在身后,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太后做惯了高高在上的模样,怒道:“万俟邪,你已经是庶人,谁准你进宫的?”
万俟邪摩挲手中莲花玉扳指,似笑非笑,“太后,玉牒在本王这,本王的名字好端端地写在上面,何时成庶人了?”
他停在万俟哲面前,侧颜冷峻肃杀,“大皇侄居然学会杀人了?杀了她,你怎么办?想过么?”
万俟哲一时脑热,哪里想那么多?
现在仔细一想,竟有些后怕。他母妃还活着,他若死了,母妃怎么办?
一个无子,无依靠的女人在后宫过的生不如死,这点,他懂。
“皇叔,是侄儿做错了。”
万俟澜跪走两步,“皇叔,都怪我,没拦住大哥。”
万俟邪没打算追究他们,摆手道:“都平身,知错就好。”
两位皇子起身,大臣们都颤颤巍巍起身。有些跪的腿软,也互相搀扶着站直。
万俟邪负手,身姿颀长,金相玉质,嗓音清冷,带着特有的冷梅香,“太后,下毒这种事,你干过多少次?”
太后又是一惊,“万俟邪,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当年在南灵国已经称帝,为何还要回来?为何要打扰我们?为何?!”她声嘶力竭,连挡在她身前的万俟晗都被吓了一跳。
“为何?因为这里是我的家,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我为何不能回来?太后,今日我以晚辈的身份问你,为何,要害我的母亲?”万俟邪说的平静无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家长里短的事情。
太后身子晃了两晃,紧抓着万俟晗的衣袖,“万俟邪,你滚!你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滚!”
“把证人带上来。”万俟邪吩咐道。
殿外,两名黑衣侍卫托着一人上来,「啪」地扔在地上。
“梁总管,你说。”万俟邪斜睨着地面上的人。
梁总管抬头,一张脸褶皱的像腌菜缸里的咸黄瓜,他浑身粗麻衣,脚上穿的鞋不合适,脚后跟还露在外面。
有老臣一眼就认出来了,确实是先皇身边的梁总管。
太后失声道:“梁总管已经死了,他不是!他是万俟邪找人假冒的!”
“太后,醒醒吧。当年你让我们帮你杀先皇后,先皇驾崩,你就将我们赶尽杀绝,还好我跑得快,不然早就归西了。”
梁总管坐在大殿上,一双浑浊的老眼泪花泛泛,“这些年,我寝食难安,晚上睡觉都能梦到先皇后。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
“你闭嘴!”太后冲出去,拿龙头拐杖朝梁总管披头就打。
侍卫上前夺下拐杖,一掌就拍的粉碎。
梁总管抱住她腿,“太后,当初是你让我们下毒,害了先皇后,害了摄政王。太后,我们都是罪人呐!”
“你是,我不是!”太后想踢开他,却把自己绊了一跟头。
万俟邪在一旁道:“太后,还不说实话,不然我把皇上请来。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他的骨头硬?!”
太后大惊失色,“不要,不要动我的儿子!”
她道:“我说,都是我做的,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你五哥无关。”
万俟邪还没说话,梁总管推了她一把,“皇上当年也是知道此事的,太后,你真以为摄政王不知吗?”
“不,我儿他不知道,万俟邪,你相信我,他真的不知。都是这个姓梁的胡说,你杀了他,你现在杀了他!”
“我没胡说!”梁总管对着太后道:“我被摄政王审讯半个月之久,他亲口对我说,他已经查出皇上与先皇后被害有关。太后,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都招了吧!”
第144章 认罪
太后狐疑地望着他,有片刻迟疑,旋即摇头道:“不,我没有说错,皇上与此事无关,他是清白的。”
“嘴硬!”万俟邪话音刚落,从殿外走进两个人,逆着光,人影模糊,依稀可见专属圣上的明黄色龙袍。
群臣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而往日尽享尊荣的皇上缩着脖子,快速躲到李公公身后,像是怕极了。
“皇上?!”太后简直不敢相信,缩在李公公身后的就是他的儿子,当今圣上!
“皇上,你怎么了?”她拖动身子,迎上前。先是听李公公把皇上的病情讲述一遍,她一直以为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如今听他亲口说,才相信,皇上害死了好多人。
“皇上,到我这里来。”她拿出慈母的温柔,把手递过去。
皇上探出头,看了一眼,就吓得重新把头缩了回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太后怒意起,声音凌厉了几分,“万俟章!我是你母后,你给我过来!”
万俟章是皇上的名字,放在以往,无论是谁,敢直呼皇上名讳都是死罪。
如今,皇上听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乖乖扑到太后身上,差点没压倒她。
“母妃!”他喊道。
太后身形一僵,“你……你叫我什么?”
“母妃,你怎么老了?”皇上像是没长大的孩子般撒娇道。
太后难以置信地推开他,皇上失忆了?
记忆倒退了?她余光瞥见冷繁星嘴角上扬,便指着她道:“是你,对不对?!是你给我儿吃了药,他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冷繁星,你好狠毒的心!我真狠当初没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