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谢规叙隐约看见了那地府的黑白无常站在床前,拿着绳索在唤着自己的名字,面容冷陈,极其吓人。
那是他这二十年间离死神最近的一次,待他气息稍稍平复以后,身边睡着的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从没见过有哪个姑娘家睡觉如此勇猛,叫去杀猪都能行。
这一觉,苏溪桥睡得非常舒坦,一夜无梦,直到天亮。外面的光线从窗口,偷偷溜进来照亮了整个卧室。
她睁开双眼,看到谢规叙整个人都快贴到墙上去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缝隙。
苏溪桥还以为他只是冷的慌,起身以后就把自己盖着的被子,全然盖到了他身上。
后来,谢规叙直接被这两床八斤的被子压得满头大汗,不得已醒来就把自己身上那套潮湿黏人的衣物给换了下来。
苏溪桥看着谢规叙换下来的衣服,心里还暗暗念叨,这人果然是个少爷,还有洁癖,还好自己也有强迫症,不太能接受的了不干净的东西,不然她还真不一定能受的了。
早饭苏溪桥熬的白粥,用的是昨天中午周氏提来的,煮出的粥很是粘稠,软糯。稻米的香气能飘几里地,她这个不爱喝粥的人都喝了两碗。
村里到镇上有一段很远的山路要走,本来苏溪桥是打算一个人去的,但是他初来乍到也怕被人坑。
只不过谢规叙眼盲,走起路来不是很方便,所以他们脚程很慢。半个时辰的路,硬是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
临近镇口的时候,碰到好几伙人挑着箩,里面装着蔬菜,和手工艺品;也有赶着牛羊的人,羊群一路咩咩叫,摇摇晃晃往镇子里走。
苏溪桥打算带着谢规叙先去看诊,今早起来时发现他有点精神倦怠,也不说话,多半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他们走到一家叫回春堂的医馆门口,里面人提着打包好的药往外走,外面的人扶着面如菜色的人进去,人多的排起了长队。
刚进医馆大门,就看到一个长相文弱一身书生气息的人,面带笑意朝这边过来。
“阿叙来了?”那人跟谢规叙打招呼。
谢规叙抬手拱礼,声音低哑,“元清兄。”
这人叫文元清,以前跟谢规叙在同一个学堂念书,两人情谊非同一般,再加后来谢规叙生病后,一直都是文大夫在给他看诊,来往就更加密切了。
文元清在谢规叙大婚时去过谢府喝喜酒,自然认得苏溪桥,于是就直接说:“我爹这会儿还忙着,你们是来复诊就得等我爹,要是抓药,我也可以去给你抓。”
文元清也是个秀才,跟谢规叙是同一批参加的会试,后者是没能参加会试,而他是参加以后落榜了。
落榜以后他便跟着他爹学医,简单的小病和按方抓药,他现在也能应付的来。
只不过谢规叙这病太过离奇,药一直吃着不见好,不吃立刻就复发,偶尔还伴有胸闷气短,着实难办,就连他爹都谨小慎微的给治着。
苏溪桥看着谢规叙那张略带苍白的脸,没有宣问他的意愿,直接跟文元清说:“我们看诊。”
文元清听到他的话,愣住了,用疑虑的眼光看着谢规叙。
谢规叙虽然看不见,但感觉到了,他嘴角微微勾起,轻轻地重复了一句,“我们看诊。”
既然是看诊,那便要等文大夫,文元清便带着他们到医馆后面的院子里喝茶。
医馆的后院不是很大,几个架子上都放着晾晒的药材,苏溪桥就大概的看了几眼,不太仔细看。
她见这一时半会文大夫也不得空,就跟谢规叙说:“要不你在这等着,我去买瓦片和菜。”
谢规叙闭着眼睛,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苏溪桥以为他没听见,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苏溪桥见他不说话,心中不解,这是怎么了。
过了片刻她才回过味来,有些气愤的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带着你的银子跑?”
谢全分家的时候除去分了地,还分了十两银子给他们,当作是谢规叙的医药费。
谢规叙眼盲还疾病缠身,若是一分钱都不给,病死在外面,怕是传出去谢府的脸面都会丢尽。
谢规叙手里握着文元清给他倒的茶,闷声地喝了一大口。他确实怕苏溪桥会带着银子跑,更怕他会把自己丢在医馆。
爹娘自他生病以后就待他不如从前,这次说是分家,在他觉得更像是爹娘觉得他没用了,要丢了他。
眼睛看不见,心中的不安越演愈烈,但他又不喜把话说得太过明白,只能闷在心里,手指使劲握成拳。
苏溪桥看着他突然缩紧的手,心中便气愤不起来了,他只是个病人,需要照顾。
“放心,我一定不跑,我只是觉得你身体不好,走这么远的路肯定累了,你在这歇息一会儿,待文大夫给你看诊过后,我们指不定还得走着回去。”
谢规叙听到苏溪桥放低声音安抚自己,就把手松开了,板着的脸也松懈下来了,沉沉地说:“那你快去快回。”
见他着这副模样,苏溪桥“噗”地笑出声:“知道了。”
真是的明着说开不就好,何必让人去猜。
第3章 补屋顶
街上不是很繁华,但是出售的物品还是挺多的。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和食肆,两边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使劲吆喝叫卖自己的货品。
街道一直从南向北一直延申至宁静的河道,河道的柳树下,有几个正在戏闹的稚童。
苏溪桥不是很清楚这里的钱币换算,还特意多走了几个摊位,才弄清楚十两银子到底有多少。
原来这里的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一两白银等于十吊钱,一吊钱等于一千文。
而摊位上的货品大多都是几文钱,这样算起来家里还是比较有钱的。只是他们现在没有经济来源,估计手上的钱也就够维持三个月左右。
苏溪桥边走边想:现在家里有个病弱夫君成天得吃药,光靠种地是不行的,还是要找点能做的生意。
逛完一圈以后,苏溪桥先去衣铺买了两块布,一块白的,一块深色的。深色的用来做窗帘,白色的用来做亵裤。
昨晚谢规叙洗澡换下来的衣服,她拿去洗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内裤居然是空裆的,两边用带子绑在腰上,屁股上一片布挡着。走起路来还漏风,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当众遛鸟,简直一言难尽。
家里的锅碗瓢盆太旧了,都得换新的,还有油盐调料,买下来一共花了一百多文。主要是油和盐花的多一些,五斤油五十文,一斤盐,二十四文。
苏溪桥还看了粮铺里的米和面,米面是五文一斤,玉米面是四文,还有其他的糙米面什么的种类比现代还多。
只是他现在也不好买太多,家里还有周氏给的米够吃几天的,买点面回去混合着吃就行了。
后来他又去杂货铺买锄头,柴刀等农用工具,手上的东西已经多的没发拿了。本来是想先去买一些瓦片的,结果逛第一圈的时候没看到。
苏溪桥寻了个偏僻的小巷子,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摸了一下手腕上毫不起眼的镯子。
片刻间,苏溪桥连带东西一同消失在小巷子里。
手镯的秘密是苏溪桥昨晚在洗碗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洗碗的时候不小心被碗的缺口割伤了手。血液从指尖流了出来,不小心沾到手镯上,就此开启了神秘空间。
空间里是个自体一成的小世界,有山有水,常白天没有日落,还有一座小竹屋。很神奇的是小竹屋的院子里有一口灵泉。
泉水不知是从何而来,泛着滚滚雾气,喝起来冰凉凉的,让人通体舒畅。
苏溪桥震惊不已,她以前看过一些末世小说,里面的主角通常都会有金手指傍身。没想到,她一个穿越古代的小倒霉蛋也能有这种福利。真是上天恩赐,命不该绝啊!
空间里还有好多功能,苏溪桥还没来得及研究,目前只知道竹屋里有一些现代用的东西,还有一口灵泉。东西能拿出来,也能放进去,不会感觉到重量,非常便利。
买石材的店铺一般在比较偏的地方,苏溪桥在大街上问了三四个大婶,才找到具体位置。
石材店的店门开在巷子口的斜对面,门上挂着一个灯笼,上面写着石材两个字。店铺连个名字都没有,还真是够随意的。
苏溪桥走过去,敲了敲敞开的店门,喊道“有人在嘛?”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汉子从院子走出来,拧着眉看了苏溪桥一眼,冷硬道:“买石材?”
可以感觉到汉子眼里那种歧视感,这里是古代,女子不得抛头露面。就算是农妇见外人也极其讲究,一年难得上街一次。想苏溪桥这种明目张胆与陌生男子对视的女人,简直是不知廉耻。
不过苏溪桥也没放在心上,古代的封建制度以前多少也知道些,她觉得自己做自己便好,懒得去理会别人,于是直言道:“我买瓦片。”
那汉子点点头,让她进来院子自己看。院子里放着很多的花岗岩和大理石,还有一些瓦片。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拿着工具往那些石头上招呼着。
汉子带着苏溪桥走到瓦片堆前面,拿起一块瓦片递给他,“你看这样的可行?”
苏溪桥看着那瓦片上带着细微的小孔,但也只是在表层,厚度也很可以,“可以,怎么卖?”
汉子竖着两根手指头说;“两块一文钱。”
“那就给我来一百五十块。”苏溪桥很是爽快,又问道:“给送嘛?”
汉子说给,但是要加钱,陆也没太计较,直说:“送到清水村多少钱?”
汉子一边点着瓦片一边回答道:“多加三文。”
在医馆后院的谢规叙,久等苏溪桥不见他回来,内心又开始恐慌了。
他的手往旁边的石凳上摸索着,石凳边放着一根翠绿的竹杖,是昨天下午苏溪桥给他做的盲杖。从前走哪都有人伺候着,现在身边没人跟着了,他总要学会用这东西。
他睁着空洞的眼睛,向四处打量像是能看见一般起身拿着竹杖就往外走。院子里到处堆满了杂物,要到前厅去还要经过一段连廊,连廊下还有几个台阶。
因为他看不见,所以听觉变得异常灵敏。前厅传来的话语声可以判断出大概的方向,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有一道门帘格挡开院子里的全貌。
谢规叙用竹杖探了探台阶,不是太高,不需要跨步很大。他用脚尖碰了一下第一个台阶,再三确认以后才抬起脚踩上去。
上了连廊以后就是平地,谢规叙脚步比刚才快了几分,轻松越过了有障碍的地方。
文元清拿着打包好的药递给了正在药柜前等待的小厮,告诉他这药的吃法。他眼神一晃就看见谢规叙正掀起门帘往外走,急匆匆交代好以后就跑过去了。
“阿叙,你怎么出来了?”文元清扶着谢规叙的手,走到药柜旁坐下。
谢规叙拽着竹杖问他:“现在是何时?”
文元清看了一眼摆在药柜上的沙漏,“约是午时了,你可是有事?”
谢归林道:“小溪,出去许久还未归。”
文元清当他是有天大的事,谁知人家只是担心自家夫人。不过眼盲之人,通常心思细腻,总因看不见而胡思乱想。
文元清安慰着说:“许是看见什么新奇东西给绊住脚了。”
谢规叙听了他的话,心里的念头又松懈。苏溪桥才十五岁,家里又穷的揭不开锅,以前有看中的小玩意可能也买不起。现在手上有钱了,多逛一些时辰也尚可。
等苏溪桥回到医馆的时候,文大夫已经在给谢归林看诊。文大夫五十多岁,一身灰色长褂,留着黑森森的长胡须。他的右手搭在谢归林的左手手腕处,表情严肃认真。
片刻后,文大夫把脉完,又查看了他的瞳孔,叹气说:“还是不见起色,好在没有加重,药还是得继续吃着,病灶入体快需要温补。”
谢谢规叙垂下眼帘,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苏溪桥站在他的身旁,静静的听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安慰他。
看诊完已经到午饭时间了,文氏父子盛情挽留他们俩在医馆用饭,谢规叙习以为常的答应了,苏溪桥只好跟着他留在医馆用了午饭才离开。
走到镇口时,谢规叙突然停住脚步,对苏溪桥说:“今日是三朝回门,你想回家嘛?”
苏溪桥一脸疑问,三朝回门是种节日嘛?她怎么没听说过。
没听到他的回话,谢规叙又说:“按照习俗女子出嫁第三日,要带着夫君回娘家拜见岳丈和岳母,你要我陪你回家嘛?”
苏溪桥摇了摇头,“算了,不回。”她现在还想不起有关原主父母的事情,为避免被人发现,还是少见面的好。
………
回来的时候苏溪桥他们遇上了同村的李大爷,他认出了谢规叙,于是热心肠的让他们搭着自己的牛车回家。
到家门口的时候苏溪桥从钱袋里拿出几个铜板给李大爷,见到她这么客气,好笑道:“规叙是我家那口子给接生的,在这长大的,他当初中秀才给村里长脸了,我们跟着也沾光,都是熟人不必客气。”
苏溪桥想了想说:“李大爷你家有梯子嘛?我想把屋顶给补一下。”
“有呢,你会补嘛?我把李庄叫上,我们帮你补。”
苏溪桥一姑娘家哪会补屋顶,正愁上哪去找人补呢,既然李大爷都开口了,那她就顺口说,“那就麻烦大哥和您了。”
李大爷回家放了牛车就拿着梯子叫上他儿子李庄过来给谢规叙补屋顶,刚好石材店送的瓦片也到了,几个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李大爷的媳妇赵大娘是村里的接生婆,村里的大部分孩子都是从她手上出生的。这个年代的接生婆就是个金饭碗,得罪不起,村里人对她也是尊敬的更多。他儿子去年刚娶了媳妇,前不久刚生了对双胞胎儿子,这就更加羡煞了旁人。
既然请人帮忙了那就得还人情,苏溪桥下午早早的就在忙活晚饭。她在现代时也经常做饭给自己吃,父母是三甲医院的科室主任,每天忙的连人都见不着。
她小的时候就呆在爷爷奶奶家,后来他长大就学会自己做饭了,因为爷爷奶奶是中医。只要苏溪桥一去他们家就会被爷爷强迫着被中医药理,她小小年纪既要承受学习压力,还要饱受药理的荼毒,简直一言难尽。
苏溪桥去找了谢舒兰,让她带自己到她家菜地里去摘了些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