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仍是在意, 那日在石窟,自己让她先走。宋清尘说:“我那日,没抛下你, 我只想让你逃……”
“不是,你想让我抛下你。”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是,是你想让我抛下你……”
“你别哭,你别哭,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他抬手给她擦眼泪,“别生阿蒙气了,好不好?”
“不好!明知道我生气了,这些日都不来找我?”
“我……”
“你什么!你受伤了,不方便去见我?你舅父在,你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你知道我染了风寒,想让我好生休息?怎么那么多借口?”她借着酒劲,将此前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都说出来了。若是酒醒之后,她还记得,定要后悔几日的。
宋清尘揽住她的腰,让她坐的更稳些,看着她宠溺的笑:“我去看你了。每天晚上,整个飞天楼的人都睡着的时候,我就偷偷跑到你房间去,站在你床边看你熟睡的样子。”
“真的?”
“嗯。早知道你不信,我应该亲你的。”
“我不信你没动手动脚。”
“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
他轻笑出声来,“我本来想,哪怕偷偷牵一下你的手也好,可是还是没敢。”他将李玄玄的脸扳到自己面前,“我怕我一旦牵了你的手,就舍不得走了,就想要更多。”
李玄玄信他,因为他从很早很早以前,早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将最柔软的心,留给了她。她低头,主动去碰那个春色无边的唇,轻轻的吻了一下。
宋清尘与她对视,一板一眼的说:“我们错过的太多了,我不想以后有一丝一毫的误会。夫人可愿意听我解释?”
李玄玄问:“解释什么?”
宋清尘想将她揉到骨血里一般,将她箍的紧紧的,“我确实伤的有些重。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憔悴的样子,不想你为我担心。”
“我舅父那个人,领兵打仗最在行,我若同他说在北祁堂,我强娶了公主,我怕他打断我的腿。”
“你我拜过天地,你是我夫人,都作数。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可我不能耍赖,委屈了你去。回到长安,我必三聘六礼,十里红妆,堂堂正正的将你娶回家。”
“只是,”他似是鼓足勇气,“我不过一介落魄书生,无功名无官职,怕是要委屈我的小娘子,下嫁于我。”
这些话,宋清尘即便不说,李玄玄心里都懂。可他还愿意一字一字解释给她听,不愿二人之间生了任何误解。
他从前费尽思量,用尽手段,只想让阿翁高攀一下,替他求亲,他愿意,将自己的不堪尽数展露在她面前。将自己的心里读书人的尊严都剖给她看,只是为了让她知晓,若天地有时,苦海有边,生死有期,我亦愿同你携手,直到尽头。
帘内昏暗,似夜半低语,他俯在她耳边,“若天地有时,苦海有边,生死有期,我亦愿同你携手,直到尽头。”
他们似取暖,静静的坐在马车里,抱在一处。
直到元郎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安逸。
“公主,前面元夕夜灯市,要不要去逛逛?”
宋清尘抬手掀开一角窗帘,帘外万盏灯笼,缤纷颜色,一帘之隔,竟然是两幅天地,帘内是他夜半低语,许了终身的温柔乡,帘外是夜花千树,纷扰喧嚣的大千世界。
他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带我的小娘子,去买个花灯吧。”
飞天楼与灯市隔了不过一条街,他对元郎说道:“元郎你先回去吧,我会把公主送回去的。”
两人似寻常人家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借着元夕花灯市,在黑暗里偷偷的牵手,游遍万盏花灯。
远处击鼓吹箫,花市如昼。
李玄玄见宋清尘挤入人群,在一个灯铺前驻足。似几年前初次相见的那个阿蒙,满是少年气息。他抬手抓了一张随风飘扬的灯谜红纸,自信的说出灯谜。
灯铺的案上摆了许多燃了烛的花灯,有红牡丹花灯、出水芙蓉灯、七彩飞鱼灯、白兔灯、蝴蝶灯……摇曳的光,映的他那本就玉山临风的面庞更加清绝出尘,而他看了一圈,在众多的花灯中选了一个极淡雅的白色素纸灯。
他同店家要了笔墨,抬笔不过几个起落,素灯上出现一只淡白杏花。他停笔,拿着灯笼,转头望向李玄玄。
她站在远处,隔着流光,只想等他抬头。
他在花灯深处,熙攘人群,眼中只瞧得见她。
两人相望,只见彼此,在灯火阑珊处。
李玄玄不记得是怎么走上飞天楼房间的,她半睡半醒间,就好似听见门外有猫叫,她打开门就瞧见宋清尘端了一个炖盅站在门口。
“胡椒烧梨?”
宋清尘摇头,“鸡卵甜汤,给你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