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她身为郡主,说不嫁便是,何必催生如此歹毒的想法?长安世家内宅都道你和十七公主有染,你们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这!实在是太气人了!”
“人生不就如此,既来之则安之吧,若不是她这招阴险的棋,我也不会遇见姐姐。”宋清尘脸上波澜不惊,甚至有些侥幸。
舒池朗鄙夷的看着阿蒙,此刻的他,同他手中那棵水芹菜一样,毫无长安城宋大才子的洒脱之气,“你何时变得如此不争气?任人拿捏?欺负到这份上?”
“你要去帮厨么?”阿蒙转身要走。
“孺子不可教。你啊,以后就做饭吧!”舒池朗不禁摇头,李玄玄这女人有毒,宋大才子可是长安城诗文书画的巅峰,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厨房打杂的。但是既然阿蒙觉得得过且过这般就好,那就这样吧。他瞧得出来,阿蒙是真看上十七公主了。
宋清尘见他往碧树堂走,难道要去招惹四郡主李敏?他忙问:“你干嘛去?”
“会会小娘子,这类满肚子坏水的,我没遇到过。感觉好生有意思。”舒池朗满脸坏笑。
“你!无可救药!”宋清尘无语,看来这“长安小公子”又要施展他花花公子的本性了。
午膳设宴在碧树堂,四角桌上,李玄玄、宋清尘对面而坐,舒池朗、李敏对面而坐。
桌上的瓷器已经换作兰娘带回的梨花白瓷,淡白色微微泛草木灰的釉色衬托的槐叶冷淘更加翠绿可爱。
桌上摆着傍林鲜、醋芹、烤羊肉、樱桃肉、燕菜汤,还有些宽婶渍的藠头、紫苏、莴苣的小菜,整整摆了一桌子。
“哟,玄玄你家这燕菜汤可比醉云楼的牡丹燕菜看起来还好看呢。”李敏总算说了句人话。
舒池朗也跟着夸赞,“我这几日在碧树凉秋书院着实很有口福。只是这燕菜汤和常见的燕菜不一样,公主的配料都有些什么?”
李玄玄见他和李敏在桌上一唱一和,眉来眼去的,懒得理他。
阿蒙笑着回答:“白萝卜切丝,金华火腿切丝,鸡卵煎的蛋皮切丝,再加上笋丝、野木耳丝、芽菜,在碗底堆放齐整,浇上猪骨、鸡、鸭炖了一日的高汤。自是要比醉云楼的牡丹燕菜好吃的多。”
这一顿,吃的四个人都甚是满意。
李玄玄和阿蒙在凉秋堂二楼里商量着用李敏拿来的银子打些什么银器好的时候,就看到楼下两人打情骂俏。他们相互一看,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舒池朗和李敏就看对眼了?!
李玄玄不禁腹诽,渣滓和绿茶天生一对么,干柴烈火燃的也忒快了点。可李敏毕竟来此处找她的,她虽然不晓得舒池朗为人究竟怎样,但是李敏毕竟是五叔的女儿,五叔对她还是不错的,不能让她招惹这样狂蜂浪蝶式的人物。
她心中思量着,唐朝国祚二百八十九年,出过三百多个宰相,可见这正一品从一品的大官也是多如牛毛的,若按照平均在位时间计算,每个宰相宰辅的职业巅峰生涯不超过九个月,所以眼下你看上的宰相府,可能经过定亲、下聘、三书六礼之后,还没到大婚那日,就变成旧时王谢之家了。
道理就是,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唐朝的宰相更是靠不得啊,可是李玄玄要如何将这样的道理,深入浅出的让眼前这个花痴愚蠢绿茶少女明白呢?
“四姐姐,看在我唤你姐姐的份上 ,以下我说的话,你好生记住。女子的一生本就不易,你若将你一辈子托付在眼下看起来还可以的一个男子身上,那你定要将眼睛擦亮些,花无百日红,你得找个能守住你终身富贵显赫的人。当然了,你若是只求一心人,那当我上面的话是废话就好。”李玄玄说完,看着李敏的表情,似是没懂,许是说的太隐晦了些,又补充道:“念在你我同是李姓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这个舒公子,情场高手,风月场上的泥鳅,莫要动情才是。”
李敏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算了,她——哎,真的是拿得一手傻白甜白莲花加绿茶剧本,李玄玄几欲放弃,似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可眼下我忽然想问了。你为何不肯嫁给宋清尘?”
“当然不喜欢,他阿翁不过是五品小官员,我要嫁给我想嫁的人。”
“我欣赏你这份反抗的精神,可你却用了一个最愚蠢的法子。为何要害我?”
“因为……”
“因为我无父无母,无依靠,可以随意欺负。因为你知我一心向道,并未打算嫁作他人妇,你觉得,你觉得——这些对我不重要。陷害我,是你认为最低付出、最易成功的法子。”
“玄玄,四姐姐知错了。我当时并未想到事情闹这么大,不然我是万不敢的。”李敏看着李玄玄这副精明清晰又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真的吓坏了。
“你可以有很多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我五叔,你父王并不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他很爱惜他的羽毛,自然也会很爱惜他的女儿。你若肯坚持,若肯好生同他讲,你要嫁给更高门的大户,若肯将事情利弊好生分析,精诚所至,如何说服不动他。呵呵,我看来,五婶一直不懂五叔,所以她这辈子很难得到五叔的垂怜。你资质不错,本该是个知礼明仪的大家闺秀,可惜被五婶教歪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娘亲。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但已经如此了……我也不想的……”李敏那声音万分没底气,越来越小。
“是已经如此了!但,即便我清誉都毁你手里了,可我不认命,我相信我依然可以走出一条多彩大道来,若我想嫁,我也定会嫁给我最中意的那个人。而你,若以后执意如此,最后只会难为你自己,害了你自己。我话尽于此。”
李玄玄字字珠玑,平淡的音调里似有一把玄铁宝剑,将这些话刻进了李敏脑子里,她并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可却觉得以前把这十七妹妹小看了,她竟活得如此通透。可她仍是有些不甘心,不愿在嘴上输了去,“你什么意思?”
李玄玄冷哼了一声,将此前答应原谅她、给五叔写的信,递给她,“好生记着,慢慢想。信给你,赶紧下山吧。”
李敏似是有些明白,可她还想搏上一博,她父王齐王不过是享皇佑的封王,既无实权也无功名,她想靠婚姻,将自己的富贵绵延的长一些。
她手里攥着信,思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