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宝破涕为笑，拉起小四的手就要过去就坐。
小四却犟着不肯动：“我不饿，我不吃。”
嗟来之食，不吃也罢，整个皇宫除了甜宝，压根就没有一个真心关心他的人！
“四哥哥！”甜宝急得跺脚，刚要哭给他看，他却转身就跑出了凌霄殿。
昏君睇一眼他的背影，哼笑：“倒是有点骨气。”
敬王也在看小四的背影，待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皇上曾经跟他同样的处境过，该多爱惜他几分。”
昏君的眸光黯淡下来，确实，他很小的时候母妃就被人用巫蛊布偶那一套栽赃过，先帝当时就赐了条白绫。
两年前看到同样的手段用在雪寒宫，谁都不知道他有多愤怒。
要不是看在小四的面子上，就钟氏那德行，他早就赐毒酒了。
他惆怅地轻叹一声，将小四养在皇后手里是最好的选择，往后造化就看小四自己了。
甜宝闷闷不乐地自己坐了个位子，扒拉两口米饭后才忽然想到什么。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往左边瞟了瞟，昏君没看她，又往右瞄了瞄，敬王恰好也没看她。
于是，她迅速把碗里那只鸡腿塞进了袖子。
自以为很隐秘，实际上动作幅度忒大了点儿。
昏君：……
敬王：……
俩人相顾无言，都默契地假装没看到。
小甜宝这一顿的“胃口”极好，吃完就跳下椅子顾自跑出去了：“父皇，我出去消食。”
昏君看敬王一眼，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你个瘫巴不方便，不许跟，莫惊到她。”
“呵！谁说要跟了？”瘫巴敬王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嘴里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外面看去。
“四哥哥？四哥哥？”甜宝猜测小四没跑远，边找边轻声叫唤。
“我在这儿呢。”小四躲在一棵大树后，冷酷地伸出一只手挥了挥。
甜宝屁颠颠跑过去，看小四低着头，就把小脑袋探到他胸前抬头看他脸色。
昏君远远便看到两个小不点，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这样打着照面，不多时，都噗嗤笑出了声。
“四哥哥肚肚饿吗？”甜宝努力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鸡腿，递到小四眼前，“甜宝请四哥哥吃又又。”
她一直努力让自己口齿清晰，可“肉”总是说不清楚。
小四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嚣起来，他嫌弃地撇撇嘴，还是接到手里：“谁叫你藏袖子里的？脏死了。”
甜宝嘿嘿笑道：“这个又又好好吃，哥哥尝尝。”
小四在她面前懒得多矫情，一只小鸡腿，两口就扒拉完了：“还有吗？”
呆愣愣的甜宝：“有！甜宝有多好又又！”
她说着又掏出一只猪蹄递过去，小四这回连嫌弃的表情都没有了，接过去就大快朵颐。
看小四吃得开心，甜宝就算满袖子油腻腻地难受，也值了。
“四哥哥今天跟夫子吵架啦？甜宝想听。”孤单的人儿需要发泄，要不然会憋出病的。
小四抛下人前的坚强伪装，瞬间卸了心房，边吃边抱怨：“嗯，夫子老糊涂……”
甜宝蹲坐在地上，双肘撑着膝盖，双手捧着小脸，听得极其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兀地窜过来：“哈！你居然在这里偷吃！”
第42章 一松手就会没命
小五捧着一只罐子从树后跳出来，鼻子肿得像上面挂了个小红果。
小四先是一惊，又是想笑，然后便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甜宝赶紧帮他拍背：“五哥哥，不可以吓人！”
小四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又舍不得把嘴里的“又又”吐掉，倒不是馋这点肉，而是不想把甜宝的这份心意浪费一星半点。
他迅速咀嚼几口，咽下，站起来就踢了小五一脚：“叫你吓唬人！”
小五身子一扭，躲开了：“嘿嘿，踢不到，你踢不到！”
小四接过甜宝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把鼻涕眼泪，追着小五又去补了一脚，这一脚正中他的后腚。
“啪嗒！”小五摔趴在地上，手里的罐子也摔碎了。
他盯着地上流了一滩的蜂蜜，“哇”地一声哭了：“你赔我蜂蜜！这是我送给甜宝的蜂蜜！甜宝还没尝到呢！你赔！呜呜呜呜……”
小四本来还想说他活该，一听是要送给甜宝的，脸色登时不好看了。
他心虚地看向甜宝：“是他先吓我的。”
甜宝眼瞅着蜂蜜，心疼极了。
黄澄澄的蜂蜜，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一靠近就能嗅到空气里沾染上的香甜。
她把袖子里最后几只虾掏给小四，忙跑到小五身边，伸出短胳膊将他环住。
小五身子一僵，用力眨巴几下泪眼，看 清楚抱自己的是甜宝后，立马开心地回抱住她的小身子。
吓死他了，刚才还以为是小四要把他拎起来摔呢。
“五哥哥不哭，蜂蜜还是能吃的，你看！”甜宝馋是真馋，安慰也是真想安慰。
只见她伸出肉乎乎的食指，蘸了点儿碎罐子上的蜂蜜，再嗦嗦手指。
天然的蜜甜从舌尖散开，迅速打开味蕾，冲击她的小神经。
甜宝惊喜地眼睛发光：“哇！太好吃了！五哥哥，好好吃！”
小五还没来得及吃，德妃分了几小罐给其他几个小皇子，剩下的都在这个大罐子里，他自己一点儿也没有私留。
他学着甜宝的样儿，也蘸了点儿蜂蜜。
尝一口，眼睛亮了，再尝一口，眼泪都忘了流：“哇！居然这么好吃！”
小四别别扭扭地皱起小眉头：“不就是蜂蜜，能好吃到哪里去？”
“真的好好吃！还带桂花香气呢！”小五得意地抬起下巴，红果果似的鼻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他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骄傲道：“为了让甜宝尝尝这个蜂蜜，我可是亲自掏了黑蜂窝，还挂彩了！”
“嗯！五哥哥勇敢！以后不能这样啦，太危险。”甜宝蘸蘸蜂蜜，嗦嗦手指，吃得不亦乐乎。
被甜宝一夸，小五更加觉得自己的鼻子肿得光荣无比了。
他大大方方道：“四哥，你也尝尝，你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蜂蜜！”
“哼！”刚走近几步想尝一下的小四，顿在原地，眼刀子嗖嗖地送过去，阴冷的目光吓得小五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以前还住明月宫时，他什么吃不到？
但凡想吃什么，和母妃说一声，母妃绝对不会在吃方面亏待他。
他觉得小五是在挖苦他、讽刺他、甚至嘲笑他。
小四气得转身就要走，余光瞥到甜宝还蹲在那里蘸蜂蜜吃，上前就将她一把拖起来：“脏死了，有什么好吃的，四哥送你回去！”
三个人的随侍都在远处干巴巴看着，视线被遮住了，压根没看到他们在吃地上的蜂蜜。
甜宝被拖开后，小五的随侍慌忙上前阻止小殿下的行为：“地上的脏，小祖宗嗳，吃了会拉肚子的！”
小五吃得正在兴头上，闻言怔了怔：“会拉肚子？甜宝待会儿不会拉肚子吧？”
他惊慌地朝甜宝看去，甜宝已经被拽出很远，正踮着脚尖把手指头送到小四嘴边，小四不肯嗦，她就强行把手指上的蜂蜜抹到了他嘴上。
小五的担心很快变成了舒心：“哼！要拉一起拉！四哥你也跑不掉！”
被诅咒的小四毫无所觉，嘴角黏糊糊的蜂蜜真香，一直往他鼻子里窜。
他瞥向甜宝，发现她还在嗦手指：“有这么好吃吗？”
他说着，情不自禁地舔了下嘴角，香香甜甜的感觉扩散到他四肢百骸，瞬间打开了所有感官，好吃得简直想飞起来！
到底是个七岁孩子，在甜宝面前也没什么好伪装的，他很快就把嘴角的蜂蜜全部舔光了：“确实好吃，他在哪儿掏的蜂窝？”
“御花园，大大大桂树里面。”
御花园里有几棵桂树特别大，甜宝按照大小给加前缀，最大的那棵有五个“大”字做前缀，所以她说的是第三大的那棵。
小四了然地点点头，愧疚地揉了揉甜宝的头：“四哥以后给你赔一大罐这么好吃的蜂蜜。”
俩人手牵手往乐琬宫走去，一起回味刚才的蜂蜜。
半道上，一个小太监忽然拦住他们的去路，打千行礼：“四殿下。”
小四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扭头让随侍们退后三丈远，这才捂住甜宝的耳朵：“说吧。”
“她不行了，殿下可要去见最后一面？”
小四微微一晃，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明明艳阳高照，他却突然间手脚冰凉，凉到连甜宝都发现了。
她任由小四捂着自己耳朵，知道这是因为小四不想让她听到他们的对话，但还是忍不住关切一句：“四哥哥手冷，四哥哥怎么了？”
小四紧紧握住甜宝的小手手，好像一松开，他就站不稳了。
明明只到他心口高的小甜宝并不能支撑他，此时此刻却像是他的支柱。
“甜宝，陪四哥去一个地方吧。”不是问话，是请求，是哀求。
甜宝眨巴眨巴大眼睛，明明猜到了什么，却还是忍着惧怕点下头，笑得比骄阳还暖：“好！”
在小四的斥骂施威下，随侍们都没敢继续跟下去，知秋却坚决要随行。
小四便只好带着甜宝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专挑假山灌木钻，甩开知秋后就带着甜宝一路狂奔。
甜宝跌跌撞撞地被他拖着，眼看越跑越偏，心里隐隐开始打怵。
她猜得没错，四哥要带她去冷宫。
她下意识地抽了抽手，没抽动，因为小四抓得极牢，好像一松手就会没命。
第43章 你偷了他的好气运
甜宝躲在小四身后，紧紧抱着他胳膊，偷偷看不远处那个女人。
她形销骨立，显得衣服很肥大，袖子和裙摆都被撕扯成一根根布条，随风摆动。两颊凹陷进去，眼窝也往里抠，脸上有很多挠痕，新的覆在旧痕上。头发乱糟糟的堪比鸡窝，有一块甚至秃了。
钟采女眼神呆滞，抱着柱子才能稳住身形，嘴里一直呢喃着：“小九，小九……”
小四听她气若游丝，不禁哽咽：“母妃。”
她唤一遍小九，小四就喊一声母妃。
莫名的苍凉感在甜宝心头萦绕，她难受地看看小四，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
不知道多了多久，钟采女无神的目光终于落到小四脸上，忽然发了狠地指着他骂：“不孝子，你个不孝子！”
她踉踉跄跄跑过来，已经油尽灯枯的身子跌跌撞撞，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
小四没见状躲开，被钟采女扑个正着。
“不是说她要死了？”小四冷冰冰的语气，压根不像个七岁的孩子。
守门的老嬷嬷冷漠地说了四个字就走了：“回光返照。”
小四身子狠狠一抖。
“啪！”钟采女使出浑身的力气，抽了小四一巴掌，小四没有躲，“叫你把小九要回来，怎么不要！你个不省心的，一点都不给本宫长脸！”
她声嘶力竭，吼得小四身子发颤。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伤心导致。
甜宝心疼地泛出眼泪，从小四背后露出一双眼睛：“你别打四哥哥了！你是他母妃，要爱他，要保护他！”
钟采女这才看到小甜宝，茫然过后，忽然朝她伸手。
甜宝吓得直叫唤，转身想跑，疯疯癫癫的钟采女真的太吓人了。
小四回神，忙挡住甜宝不让钟采女碰，可两个孩子哪里敌得过一个疯癫之人的力气，甜宝的衣服很快就被扯松了，露出脖子里戴的那块祥云暖玉。
钟采女一把拽住暖玉，恶狠狠地瞪甜宝：“你为什么偷四儿的玉？都怪你，偷了他的好气运，这是我给小四求的，开过光的噢！叫你偷！”
她伸手去掐甜宝的脖子，还没掐到，就被小四抱住胳膊用力咬了一口。
她痛得哑声叫唤，终于松开甜宝，踉跄着往后退去，撞到柱子上滑坐下去，再也没能站起来。
“呜呜呜……”甜宝吓得眼泪直流，后脑勺摔在地上也撞痛了。
小四抱着她直安慰：“甜宝不哭，甜宝不哭。”
他自己也吓坏了，可若是没人陪着他过来，他不敢一个人过来见一个将死之人。
他眼下很愧疚，倔强地看了钟采女一眼，拉起甜宝就要出去。
眼泪快流出来了，他抬手一拂，不许自己再为这个坏女人哭。
甜宝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停下来：“四哥哥。”
小四红着眼看她：“怎么了？”
“四哥哥，快看。”甜宝往身后指了指。
小四紧紧咬着牙，小胸脯起起伏伏得很剧烈，缓了好一会儿情绪后，他才绷着脸扭头。
只见奄奄一息的钟采女朝他张开双臂，嘴巴无声地蠕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四一下子就破防了。
他已经两年多没有被母妃抱过了，以后也不会再被母妃抱了。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母妃，母妃……”
甜宝抽出小手手，推了小四一把：“四哥哥，去吧。”
很小的力道，小四却顺势往后踉跄两步，然后迅速转身朝钟采女扑过去，那两条手臂也终于垂下，搭在他背上，最后慢慢滑落。
小四把脸埋进她臭烘烘的衣服里，啜泣了很久，小身子一颤一颤的。
甜宝不敢靠近，但是再害怕也没有跑开，而是用小手手捂着眼睛站在原地等小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