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有太监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百官纷纷跪拜,李钰携一华服女子从身侧路过,朝主位上去。
“众爱卿平身。”
待起身落座后,沈青萝才看清那位华服女子正是牡丹,她妆容艳丽,脸上比上次见时多了几分高傲,想来正得宠。昔日西楼的花魁如今摇身一变成为皇帝的宠妃,也算是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可是后悔了?”手指忽然被捏了一下,沈青萝收回目光,不解地看向身侧的人。
“若非当日我阻挠,今日坐在那的便是你。”苏渊在桌子下的一只手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小口。
“命该如此,何悔之有。”沈青萝这一生跌宕起伏,前路莫测,即便当初入了宫,也不一定能稳坐高位。更何况她并非沈青萝,谈不上后悔不后悔。
苏渊脸上的笑意渐深,桌子下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收回,沈青萝因着方才的一句话心下感伤,想到前路莫测,逃离这个破故事的时日遥遥无期,不禁忧从中来,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拿起酒杯在手中把玩,转累了便浅酌一口。
感觉到异样的目光,她顺势看了过去,是宁延之,他面上隐隐有几分忧虑之色,昔日沈砚还在,他时常往丞相府跑,沈青萝与他打过几次照面,再加之沈砚常在她面前提及,因而对他更为亲切,算沈青萝的半个兄长也不过分。
她对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示意他莫要担心。
手心忽然被掐了一下,侧头,对上苏渊颇为不悦的那张脸,“当着我的面与其他男子眉来眼去,是不是我这几日冷落了你,耐不住寂寞了?”
“我人都在你这,还能如何?”她尝试将他的手甩开,反被他握的更紧了,他凑近些,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人在,心却没在?”
沈青萝哑然,她的确曾答应将他放在心上,当初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出征在即,更怕激怒他惹出什么乱子,遂搭上他的手背,同样压着声音道:“在没在将军不是知道吗?”
她暗暗同他较劲,苏渊索性连她另一只手也捉在手里,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
“萧将军对你这位侍妾当真宠爱的紧。”主位上的那位朝这边看过来,面露调侃之色。
既是天子,一言一行当有人主意,他这一句话引得百官纷纷瞧过来,苏渊松开她的手,端起一杯酒对李钰举杯,“皇上严重了,你对怜妃娘娘不也是如此吗?”
李钰侧头看向牡丹,也不顾众人在场,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随即笑道:“将军此言有理,本次出征还望将军凯旋而归,朕的江山可都交到你手里了。”
此话颇有歧义,沈青萝看向宴席中的官员,大家都习以为常,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唯有陆迁不以为然,瞧见沈青萝的目光,他端起酒杯对她举了举。
怕惹人怀疑,她的目光并未久留,转而移到李钰那头。却撞见牡丹略显倦怠的神色,她的那一双眸子乃至一腔心思,全然落在陆迁的身上。
沈青萝不禁摇摇头,女子过于痴情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臣自当量力而为。”苏渊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是因即将出征心有不快还是怎的,苏渊心情不大愉悦,坐在她身侧独酌,一杯接着一杯,沈青萝想劝酒,又想到若是上了战场怕是要提心吊胆再没有机会这样痛快地饮酒,也就随他去了。
送行宴一直持续到半夜,期间沈青萝借小解的机会到殿外透气,在回来的路上撞见牡丹,她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于凉亭中,似是刻意等在这里的。
沈青萝本打算装作看不见,悄悄溜走,谁料牡丹已先开了口:“过来坐。”
她新生无奈,还是走了过去,象征性地行了礼,“怜妃娘娘。”
“不必客气,坐。”
她转过身来,瞧着沈青萝,当即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公子要带你去边关?”
“是。”沈青萝猜不透她的意图,一一应下。
“此行凶险,我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嘱托你万事顺意。”
“多谢怜妃娘娘。”沈青萝以为她已寒暄完,正准备退下去,却听牡丹道:“怜妃娘娘?我宁可不当这个娘娘。”
不知牡丹为何忽然这样,从方才的情形看,李钰对她还不错,至少可以说是宠爱有加,难不成还是因为陆迁?想到这,她沉吟片刻,方才问:“可是放不下陆大人?”
牡丹并未否认,沈青萝犹豫着,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见她神色暗淡,还是说出了口:“有些人并非表面看见的那样,你姑且多看几眼。”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并非全然放不下他,本就是几面之缘,又何来用情至深?我只是在感慨为何没有遇到一个爱我之人。”
“皇上他?”眼下她正得宠,按理说不该如此。
“天子的爱能有多长久?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我出身低贱,本就貌不惊人,全凭在西楼的那点本事留住他,这不是我想要的。”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已得到了这宠妃之位。”
“是啊,其实我有时候很羡慕你,公子到底还是宠你的。”
牡丹看着她,眼中真如她所说那样,是毫不掩饰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