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寨的势力,肯定是比不上郢州陆家的。
秦筝犹豫了片刻,问:“届时相公是想直接去郢州?”
太子浅笑着问她:“为何这样觉得?”
秦筝不解:“陆家在郢州势大,相公去郢州不是更好?”
陆家再怎么也是太子外祖家,肯定会鼎力支持他复国,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太子脸上笑意更深了些:“你知道为何王朝更迭,而世家长盛不衰么?”
秦筝猛地一激灵,以前好歹追过不少历史剧,权谋小说也看过一堆,对世家她还是了解一点,世家子弟成长起来前都是受家族荫蔽,族中子弟成气候后又会反过来为家族牟利,这就是门阀。
“郢州毗邻吴郡,吴郡以南都是淮阳王的地盘,陆家想守住郢州,就只能求助淮阳王。叛军围了汴京之前,郢州陆家已经又有一位嫡女嫁去淮阳王府了。”太子的嗓音清冽如旧,神色也很平静,仿佛说的是同他无关紧要的事。
“我若去了郢州,且不论陆家是否还愿倾全族之力辅佐我,单是被淮阳王和叛军夹在中间,就已是一步死棋。”
秦筝听完只觉后背一阵阵发凉,她以为太子跟陈家搭上线了就好了,却没想到里边还有这么多利益纷争。
难怪太子一开始就是借陈员外之手去给陆家送信,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直接去投奔陆家!
世家素来长袖善舞,陆家那边借着淮阳王的庇护,这头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支持太子,这样一来,不管将来得胜的是淮阳王还是太子,他们都落不了好处。
秦筝突然有点同情太子,世家亲情尚且淡薄至此,天家就不用说了。
他能像个局外人一样跟她剖析这些,大抵从前就一直是在尔虞我诈中过来的,早不把这些当回事了吧。
太子说完就对上秦筝怜爱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
正巧这时一个仆妇端着盆热水进后院来:“再过一会儿就能用饭了,夫人洗把脸吧。”
仆妇送完水便退下去了。
秦筝这才想起自己要找林昭借梳子的事,她抬手揉了揉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道:“瞧我,跟你说话都忘记找阿昭借梳子了。”
太子就坐在石桌旁,秦筝从他身后走过时,他一抬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只是隔着衣袖虚虚握着,力道很轻,仿佛是被风拽了一把。
在秦筝停下后他就放开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不是说了有东西要给你么?”
他递过来的是一把小巧精致的木梳。
木梳的颜色很新,梳齿排列整齐,齿尖被打磨得圆润光滑,半点不粗糙,最惹眼的地方是雕在梳柄处的那株昙花,将开未开地绽放了一半,栩栩如生。
秦筝有些惊喜地接了过来,拿着仔细一番打量,“真好看,你上哪儿买的?”
话一出口秦筝就觉着不对,太子就没下过山,能上哪儿给她买梳子去?
想到昨日他拿着锉刀在院子里制笔,秦筝猛然抬起头来:“这是你自己做的?”
太子只道:“先将就用着吧,以后再买新的。”
秦筝赶紧拍马屁:“集市上卖的哪有这个好看,相公你手可真巧,我就用这个!”
在秦筝看来,太子性子沉稳,却是个要强的人,跟她说起陆家人故作不在意,心底或许还是难过的,她多说点夸他的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也好。
秦筝用木梳梳理长发时,笑眯眯地在心底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瞧瞧,她多么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太子看着秦筝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若有所思:
一把梳子就让她高兴成这样?
秦筝梳了几下,觉得这把梳子质量确实不错,梳齿处很丝滑,半点不扯头发,她很满意。
把头发梳顺后,秦筝对着水里的倒影绾自己从卢婶子那里学来的发髻,不知道是不是太子一直看着她的缘故,秦筝今天发挥失常,绾好发髻后老有一缕头发散落下来,她重绾多次后,手都有些酸了。
在她耐心快告罄时,一只大手从她手中拿过了木簪,清冷的嗓音似比平时柔和了几许:“我来吧。”
太子拿过木簪时掌心不经意擦过她手背,秦筝收回手后,下意识搓了搓手背,似想抹去他留下的温热触感,让自己心脏不要乱蹦。
“谢……谢谢。”她干巴巴道了谢。
太子一手固定住她绾好的发髻,一手拿着木簪簪进去,拨动头发时,秦筝只觉整个头皮都起了一阵麻意。
她为了不让自己分心,索性盯着水盆里的倒影看。
水中不仅倒映着她,还有石桌旁那棵开花的梨树,太子也在其中,只不过风一直吹,水面涟漪不断,秦筝连自己的模样都看不清了,更别提太子。
也正是因为看不清,她竟然觉着水里倒映出来的这一刻似乎挺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