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蔺烨然去南楚为质子在路上出了事,等他赶到之时,蔺烨然已经身中蛊毒。
这若是其他人早已毒发身亡,但蔺烨然根骨世间少有,加之他此前几年一直给蔺烨然服用洗髓丹丸,虽然中毒极深,却活了下来。
其后数年他隐在南楚一边给蔺烨然治病一边教他武功,让他欣慰的是,蔺烨然那几年虽然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每回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更奇的是,他体内的蛊毒逐渐被他身体降服,此后功力大增,一日千里,他这个师父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不仅如此,耳力目力和嗅觉都非常人可比,可谓是逖听遐视,嗅觉灵敏。
造就了如今的天下第一无名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梅妃手握拳头在旁边的梨花木小案上重重击了一拳,秀眸之中泛起浓浓的恨意:“这到底哪个丧尽天良的狗贼,让我阿然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还不够,还想着将他赶尽杀绝。若是被我找到,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至今思来还心有余悸,若是阿然体内蛊毒还未消除,若是阿然没有那么灵的鼻子,若是阿然像他表面所伪装的那般没有一身好功夫,那此刻他就真的又要经历无数次的裂肤换骨之痛,并且,余日无多……
想到这,几乎将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皇外婆无需生气,说来这倒是件好事 ,”蔺烨然站起身来在屋内踱了两步,眸光停在托盘之内的香囊上,缓缓道,“此人如此了解‘‘控蛊花’和‘催蛊针’可以催发我体内蛊毒,定然对当年我中蛊毒一事了如指掌。我原本以为这一趟吴苏之行可以让当年杀害宜宁郡主的凶手乱了阵脚,却没想到当年将我掳走想要将我炼成‘武蛊’的凶手也动手了……”
他徐徐抬眸,唇角微弯:“是时候将这笔账清算一下了。”
他忽然往后瞟了一眼,问道:“元白,这两月到赤羽军营地拜访的都有哪些人?”
身后阴影里此刻踏出一个高大威猛的年轻男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册子,双手奉上:“阿然,这是花名册。”
蔺烨然接过,修指将花名册翻了一翻,微微颔首,将花名册递给林子平,忽地长眉一扬,淡声笑道:“看来已有人按耐不住来看我来了。元白,迎客。”
一盏茶后。
在王府的会客大厅里,晋德帝居中上座,李离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后侧后方。
韦和泽一只短肥的手掌托着玉承盘,另一只手撇拂玉盏,发出玉器相碰的清脆声响,他眼角余光打量着懒洋洋坐在下首太师椅中的那个俊美男子。
男子脸上冷白,神情如常,只是那不时往后倚靠的动作泄露了他的体力不支,还有他身后的贴身侍卫林子平时不时地伸出手,似乎担心他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上。
“皇上日理万机,本王只是水土不服染了小恙,怎敢劳动皇上在这风雪天亲自登门慰问,”蔺烨然轻抬眼帘,不咸不淡道,“皇上龙体金贵得很,本王唯恐将病气过给了皇上,不如等过两日本王身子好转了到宫中谢过皇上拳拳爱臣之心。”
“莫急,莫急。”韦和泽浅啜了一口茶水,将杯盏放到桌上,叹道,“镇南王赤胆忠心,为大周鞠躬尽瘁,即便是今日将病气过给了朕,朕心中也是欢喜的。能与爱卿同甘共苦又何尝不是朕的心愿?朕盼着爱卿早日康复,与朕同率赤羽大军征战沙场,将先帝留下来的大周江山再巩固一番!”
他语句激昂,慷慨陈词,仿佛此刻身在疆场之上,身披铠甲,手握长剑就要上战场与敌对阵。
而他指挥若定,那数十万的赤羽军在他的率领之下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坐在蔺烨然下首的莫元白口中的一口热茶几乎喷了出来。
将士们血染沙场时他坐享其成,王爷多少次从鬼门关硬生生爬回来,而他在温柔乡中左拥右抱。
同甘共苦?同率赤羽军?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厚脸皮才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莫元白鼻子中的那声冷哼几乎就要喷鼻而出,却听韦和泽又道:“镇南王最近身体有恙,不如让朕为你分忧……”
他还未说完,就听蔺烨然懒洋洋道:“甚好,皇上日后若是想要开疆拓土,本王定邀请陛下同行,如今赤羽军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就不劳烦陛下了,这等小事交由莫将军做就好。”
莫元白站起身来朝晋德帝恭谨行了个礼,又向蔺烨然同样深施一礼道:“皇上王爷尽管放心,下官定会将赤羽军训练得好好的,赤羽军个个赤胆忠心,听命于主帅,外可杀敌御侮,内可斩奸除佞……”
他话音未落,却见晋德帝蹭地站了起来,袍袖一挥道:“爱卿为国分忧,朕心甚慰,你且好生在府内将养着就是。”他顿了顿又道,“ 朕方才想起尚有一事未与爱卿提起,过几日南楚使团到京城,有故人想与镇南王见上一见,到时爱卿若是身体大好,朕自然是希望爱卿出席宫中晚宴……”
“故人?”蔺烨然长眉一挑,不着痕迹地打断他,“难得有南楚故人来访,那本王定然是要去见上一见的,皇上无需担忧。”
因镇南王身体不适,于是莫元白与林子平代替镇南王将皇帝恭送出了镇南王府。
看着那一队豪华的车辇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缓缓远去,直至模糊不清,莫元白吹了吹就要落到睫毛上的雪花,抬了抬下巴问林子平:“子平,南楚这一次让他们的公主来我们大周作甚?这女子刁蛮得很,来估计也没什么好事。”
南楚使团一出南楚,他们就得了报说今年到大周朝贡到使团中竟然有南楚的八公主季灵,而这个事情蔺烨然当然也知道。
脑中掠过一个红色身影,林子平嘴角一抽,转身就走:“将军还是莫要问我,问那公主更合适。”
莫元白气得掌风一拂,将飘落的雪花拂得林子平满头满背都是。
林子平大笑回头亦是一掌回击,两人你来我往,如少年时一般在风雪之中闹了一场。
此时大厅之中,有人问蔺烨然同样的问题。梅妃从后堂中出来问道:“阿然,南楚这一次让他们的公主来我们大周作甚?你在南楚呆过三年,应该见过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