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出声,只是将头在他胸前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停下,呼吸着安心的气息闭着眼沉沉睡去了。
她相信昨夜所梦是蔺烨然的亲身经历,是机缘巧合让她通过做梦这种方式窥到了他曾经受过的伤害和吃过的苦。
那是怎样的痛苦啊,一个小小少年独自面对死亡,毫无反抗之力,任成群结队的蛊虫钻进了他的口中,任百虫啮噬五脏六腑……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裂肤换骨之痛吧?一个月一回,到十八岁。不,或许其实从未停过,只是他安慰她的假象……
蔺烨然俯首凝着怀中人儿如芙蓉初绽的小脸,目露思索,而后极缓地在她脸上印上一吻。
小妮子今天难得一见的沉默,而且乖巧地让人心惊。从车帘子缝隙漏进来的淡淡阳光照在车壁上,她眉间如轻烟般笼罩的淡淡蹙痕一览无遗。
即使当时她被自己逼着签了书契都没见她露出过这般神情,是什么让他无忧无虑的小妮子有了心事?
马车得得穿过长街,进了皇宫的大门往宁吴宫的方向而去。
来赴宴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陆续到了皇宫大门,人来人往,个个都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能在这皇宫之内策马扬鞭的除了皇上也就镇南王了吧。
宁吴宫位于皇宫的北面,奢华而宏伟,宫前是一片汉白玉地面的宽阔广场,如意阶上铺了厚厚的红色地毯,不断有人进入宫中。
今日晋德帝举办的是午宴招待南楚的睿王和淮阳公主。此时艳阳高照,一扫冬日的寒意,站在阶上可以俯瞰下方,目光所及但见皇宫内恢弘楼阁如云,也可以看到有一辆豪华的马车静静地停在广场的僻静一角。
而马车边站着两个带刀侍卫
来来往往的人都认出了那正是镇南王的马车,有不开眼的过去打招呼却被两个侍卫眼一瞪立刻缩回了头,灰溜溜地回到如意阶前,慌慌忙忙地找自己的位置去了。
宁吴宫内丝竹声声,众人都已就坐,连晋德帝都带了皇后和他最宠爱的沁妃出来了。
他三角眼一扫左首空着的两个位置,小声问李离:“怎么?镇南王还没到吗?那再等等。”朝坐在右首的季云知兄妹点了点头。
李离小声道:“回皇上,王爷已经来了,不知怎的马车停在外面还没下来,要不要老奴去看看?”
韦和泽胖胖的手交叠在一起捏了捏,低声道:“不用了,再等等。”
此刻马车之内,秦晓霜掀了掀眼皮,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眼前的视野逐渐由朦胧变得清晰。
然后她懵懵对上了一双幽邃潋滟的凤眸,直到那人低下头用笔挺的鼻尖碰了碰她的,柔声道:“醒了?”
瞬间睡意全无,她几乎是弹坐而起,若不是蔺烨然退得快,两人的头就撞到了一处。
她急急忙忙地推开他:“到皇宫了吗?”
蔺烨然喉间发出细碎的笑声,抓住她纤细滑腻的小手调侃道:“你再多睡会儿,估计宴会都结束了。”
“快走啊,我还没吃过宫宴呢。”秦晓霜催着他,掀起布帘子率先下了马车。
他二人的身影一出现在宫门口,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宁吴宫顿时鸦雀无声,连藏在帷幔之后的乐师们都感觉出了异常,不约而同地停了手中的弹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穿着蓝色锦袍的少年身上。
皇后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抓了抓,借以稳住身形,颤着声问晋德帝:“陛下,这人……是谁?怎的与……宜宁郡主如此相像?”
晋德帝的反应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坐在龙椅之上失魂落魄道:“秦……秦侍卫。”
那少年眉目如画,眸光流转间风华绝代,从门口踏着光走进来,仿佛是九天仙子落了凡尘,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当年的大周第一美人,却又比当年的宜宁郡主更加动人心魄。
坐在堂上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或慑于“他”绝世容光,或被少年与宜宁郡主相似的容貌所惊,个个都呆呆怔怔地盯着“他。”
而以淮阳公主尤甚,她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盯着秦晓霜。她昨晚想了一个晚上啦,她与秦双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不然为何让她在放弃蔺烨然的时候就遇到了秦双,那不是上天送给她的缘分是什么!
她的斜对面,刚才早蔺烨然一步进来的莫元白见她一副花痴模样,撇了撇嘴,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琼浆玉液。
她的身旁,季云知嘴角带着舒隽的笑,眸光在并肩走入的两人身上交替。
蔺烨然从头到尾跟着秦双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在“他”身旁,与“他”齐头并进,丝毫没有把秦双当作侍卫甩在身后,虽然眸光直直往前,但季云知知道他始终留了一缕视线给旁边的那个人。
而且,他和“他”今日身上所穿的锦袍花纹都是四合如意云纹……
心中一股淡淡的酸意弥漫开来,爬到了脸上,嘴角的笑凝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荡漾开来。
堂上有此感觉的不止季云知一人。机灵点的都心中明白,这个俊美非常的少年在镇南王那里的地位非比寻常,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与镇南王是什么关系,但镇南王对他另眼相看是铁板钉钉的事。
秦晓霜到晋德帝面前立住,正欲行跪拜礼,却见蔺烨然袍袖一拂,一股轻柔的力量立刻将她扶住,怎么都拜不下去了。
然后她见蔺烨然拱了拱手道:“小王携侍卫秦双见过陛下和皇后。”她马上也学着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