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唇,低头思忖须臾,她用纤白的手指在门框上轻轻扣了扣。
随着轻而缓的声音响起,蔺烨然的眼皮也缓缓抬起,幽深的瞳眸掠过一丝惊喜。
只来得及窥到一闪而过的一片白色衣角,他缓缓起了身走到门边,倚在门框上低低笑道:“是不是刚杀了人有些害怕?”
说真话还真有这原因。秦晓霜白了他一眼:“我虽然是当偷儿的,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杀过人呢,哪像你……”
她忽然顿住语色,隐隐觉得不对,她似乎是……杀过人的!
触及秦晓霜迷茫的眸色,蔺烨然进了门在椅中坐下,沉缓道:“杀人也分好坏,如果杀的是坏人,那就是为名除害,不必觉得愧疚害怕。”
“嗯。”秦晓霜低低应了声,顿了一下,忽然又开口,“蔺烨然,我……想不起来,但我好像以前……杀过人的,”她咬了咬唇,“不过对方是极坏极坏的人!”
手被一只冷白却温暖的手握住,那人轻柔低语:“是,那一定是极坏极坏的人,小霜儿别再想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话音甫落,秦晓霜只觉眼帘倏然变重,随即头一歪又沉沉睡去了。
屋子内昏暗朦胧,火苗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油尽灯枯。
蔺烨然眉间的阴影越发深邃。小妮子似乎在逐渐想起以往的事,如果她有朝一日想起那一幕,她能忍受得了吗?
或者说,她能接受……那样的他吗?
*
窗外流进熹光,将屋子照得影影绰绰。
秦晓霜悠然醒转,还未睁眼就吓了一跳,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她蓦地翻身坐起,又松了一口气,只见蔺烨然双脚落在地上,上半身倚在床尾,正浅浅而眠。
冬日的清晨寒意侵骨,而他竟然什么都没盖,连昨夜那张薄薄的狐裘披风也不见影子。
秦晓霜鼻尖一酸,这厮虽然是断袖,却也算是……不坏的断袖,占她便宜也是……光明正大的,私下里倒是君子得很。
下了地趿了鞋,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正准备扯过被子盖到他身上,手还未触到被子,手腕已被人一扯,身子立刻扑入那熟悉至极的温暖怀抱中。
清冽香气和暖意瞬间将她包裹,随即那人眷眷笑声低低传来:“怕本王着凉?这样本王就不会着凉了。”
死断袖!刚还觉得他不坏呢,简直坏透了!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用力一推,退出他的怀抱,顺便在他胸口之上重重地拧了一下。
蔺烨然抚着被抓痛的地方,轻叹道:“秦侍卫,本王说过,我还会发作的,是你说过可以理解的,怎的又下如此重手?”
秦晓霜白了他一眼,转身出门:“理解归理解,打归打。”
刚走到堂间,就听身后那人道:“晨间凉,将披风披了。”
屋外风停雨歇,暖洋洋的太阳已经挂在了山岗上,昨日一场狂风暴雨恍若隔世。
刘农户一家三口都起来了,热络地跟大家打着招呼,还问候了秦晓霜的病情,对昨夜风雨中发生的一场恶斗毫无所知。
吃过朝食离开之时,林子平拿了数锭银子给刘农户,秦晓霜瞥了一眼,吓了一跳,那些银子可足有百两呢。
刘农户一家三口又惊又喜,却也不敢贸然收下,林子平拱了拱手道:“这是我家公子谢你当年心存善念……嗯,你收下吧。这些银子也够你们一家子去镇上置办个宅子了,此处山间太过偏僻,你一家三口住在这里终究不太安全,搬了吧。”
刘农户千恩万谢地应了,等贵客一走,三口子凑在一起商量了两句。今日天上掉馅饼,家中突然有了这么多银钱,女儿又正是花季年龄,住在这里离最近的人家都要个一里路,确实不太安全。
当下决定立即搬家,将家里值钱的东西一裹,套上牛棚里的那辆破牛车,一家三口往上一坐,摇摇晃晃地去了。
马车内秦晓霜探出头来问赶着马车的林子平:“平爷,你说昨夜下那么大的雨,那些人是怎么知道我们半路会夜宿在山沟农家的?”
“猎犬!”林子平还没回答,骑在墨星身上的那人已慢条斯理答道。
秦晓霜默了默。昨夜她只听到了马蹄声,这厮不仅听出了准确的杀手人数还听出了里头带有猎犬。
嗯,还行。
她与林子平兄弟俩数过人数,昨夜动手有六十一人,应该还有一个躲在远处,一见形势不妙就带着马和狗溜之大吉了。
想起蔺烨然曾经说过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昨夜这些杀手自然是冲着蔺烨然来的。
这些人为什么想要杀了他?是因为他要找出当年杀害宜宁郡主的元凶?还是因为他战功赫赫,功高盖主?还是有别的目的……
或者都有!
秦晓霜心内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替谁难过。
赤羽军的主帅,虽用兵如神却武功平平,这是蔺烨然给世人留下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