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湖的生灵都是神圣的大自然赐予的,普通人可不能随意杀生,只有王帐里的贵族们,或者贵族赏赐的勇士才能享用。
两拨人当即大打出手,那少年明显是队伍的领头人,自然对上了可汗的小儿子。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可汗的小儿子就被那少年郎压在了泥地里。
小儿子不堪受辱,放出了令箭,他的三个哥哥立马从不远处的三个小帐中赶来支援。
然后一一被那少年撂倒。
只是四战过后,那少年本就饿得头昏眼花,也没了余力,终于被闻讯赶来的可汗亲卫制服,五花大绑地押进了王帐。
本来亵渎洛桑湖的愚民是会被直接赐死的,更何况还是个外来者,可谁让这位把可汗的四个儿子都打趴了呢?
草原尊敬强者,他就这样受到了可汗的召见。
只是,据说可汗王原本也只是为了替贵族们抱不平,得知那少年竟是中原人后,小王子更是已经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那少年郎突然喊出一句中原话,可汗王竟抬手挡住了小儿子的动作。
可汗王以前也是个人物,年轻时混入过中原,学了一些中原话,听懂了那少年的意思。
——我从东都来,我能帮你。
可汗王觊觎大徽的土地很久了,这次北突厥来找他合作,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但他其实并不信任北突厥。
北突厥比西突厥激进得多,过往与中原打过的仗也多,更了解中原。
可他却对中原知之甚少,一直苦于找不到消息来源,整日担忧北突厥是不是在坑他。
这不,他刚打瞌睡,那助眠的羊奶便递到嘴边来了。
可汗当即开始用他生涩的中原话盘问那少年,比如在东都是做什么的,为何要来突厥,又为何毫无负担地说起要帮突厥人攻打大徽。
那少年一一答了。
说起他叫齐徵,说起他的外祖父曾是东都朝中高官的幕僚,那位高官为人清廉,家中还有一个女儿嫁入了皇帝宫中做了端妃,甚至还诞下了一名皇子。
少年全家都以为自己跟着那位大人,以后便可官运亨通了,谁知一朝惊变,那皇子居然生了重病死了。
而这皇子死了便死了,那位大人却也突然开始倒了大霉。
不断被人弹劾,贪污受贿,私吞公粮,甚至还有强抢民女这样的罪名,要逼他辞官。
那位大人自为官起便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哪里做过这样的事,于是坚决不认。
谁知半月后,这位大人便被发现死在了家中,死因不明。
紧接着,那位大人的幕僚也要么辞官,要么一一离奇死亡,而他在宫中的女儿更是被丢入了冷宫,很快郁郁寡欢而亡。
可汗王听得入迷,但也很疑惑。
死去的皇子也是那位大人的外孙、大人女儿的儿子,骨肉身死,那位大人和他的女儿想必也很悲痛,难道不应该被安抚吗?为何大徽皇帝的所为却好像完全相反?
那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淡淡盯住了可汗王。
少年整整一月没有好好吃饭休息,更没有沐浴,面色实在说不上好,却透出一股浓浓的戾气。
可汗王永远忘不了少年当时的眸子。
淡漠,却又有无论如何都盖不住的不甘。
可汗王突然便懂了。
——幕僚要么辞官,要么身死,也就是说……
“可汗,”少年抬手,按住自己的左胸,“人心,太脏了。”
端坐上位的可汗也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心脏,然后冲那少年笑着伸出了手,用突厥话说道:
“欢迎你,远道而来的勇士。”
那一夜,可汗的王帐迎来了来自远方,年轻却尊贵的客人。
客人当时很狼狈,因为远道而来的过程中,他们原本打算换盘缠的马不知为何都病死了,而他们在草原中迷了路,根本没有生存能力,才无意间冒犯了洛桑湖的生灵。
少年说起此事时,大约也有些羞赫,被风吹日晒的面庞隐约透出一丝红晕,终于露出些少年人的情态来。
可汗瞧了他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当场赦免了少年的罪,还将之引为上宾,赐了一尾洛桑湖的鱼,以及一整条烤得嫩滑的羊腿。
自此,少年经常出入王帐,可汗亲自给他请了老师教他突厥话,少年仅用四日时间便已经可以缓慢交流。
而一周后,当大王子提出应该抓紧时间攻下大徽时,少年郎竟然已经能操着一口怪味突厥话,不紧不慢地将大王子辩得哑口无言,甚至大王子最后竟也觉得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