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蛇毒不会致命, 但对骨骼的摧残却是可怖, ”疡医眉头紧皱,时不时在昏迷的少年身上按下几个穴位,“每逢阴雨天发作不说,久而久之, 怕是只能瘫在榻上了。”
“那,那怎么办啊!”何成骇得手脚冰凉。
他家殿下一身轻功, 一手暗器出神入化,若是日后只能躺在榻上,那!
疡医轻叹一口,“卑职尽力。”
“另外,劳烦副将大人取来绳子,将殿下缚在榻上。”疡医又道:“清毒不比中毒好受,他大约会痛醒过来,但施针时绝不能乱动。”
听到会痛醒过来,何成脸色又白了两个度,半晌,艰难地点了点头。
一切安排好,疡医给何成写了一张药方,便赶了他离开。
何成捏着药方的手汗湿,闷头往隔壁的药铺赶,身后突然传来门开的声音。
他一个愣神顿住步子,回头一瞧,正捉到一袭女子的青衫消失在门扇间。
年轻的侍卫怔在原地,半晌,红着眼眶深吸了一口初春的暖风。
殿下,千万要熬过来啊。
*
梦外,晴空万里,春风拂面。
梦里,黑云压城,暴雨倾盆。
祁长廷只记得自己在噩梦中浮浮沉沉,一遍遍回顾兄长与母妃的惨死,皇后和皇帝扭曲丑恶的嘴脸,还有祁景闵丧心病狂的笑。
端唐阁,纯和宫,紫宸殿,还有空无一人的街道。
他茫然无措地站在雨里,有一瞬恍惚自己也会随着这瓢泼大雨,一同消失在天地间。
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在身体里爆开。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祁长廷漠然地想。
好像已经很久了,久到他记不起具体的时间,每一日都在重复同样的折磨。
但很快他便觉得不大对劲了。
又一根银针经烛火仔细烧灼,轻而易举地穿透肌理,在疡医手中轻轻捻动。
“唔!”少年喉间猝不及防地溢出一声闷哼,眼睛终于睁开,神智彻底回笼。
入目是久违的亮,不是阴森的火把,而是满室阳光。鼻端也似乎终于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潮湿,被褥淡淡的干燥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让他恍惚的薄荷清香。
少年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往味道来源的方向看,却发现身体被牢牢缚在榻上。
剧痛几乎席卷了整个左边身子,在少年眸中杀气喷薄而出之前,年迈的疡医严肃又温和地望过来,“殿下忍一忍,舟青毒素入骨,想拔干净会有些疼。”
殿下……
现实与梦境,光亮与黑暗混成一滩又交错分离。
啊,他好像,获救了。
祁长廷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而后,那个名字便第一时间跳进了脑海里。
阿桥,她在吗?
然而疡医并没有给他多少反应的时间,话音落下,最后一根银针落在脚踝。
少年身子猛地一抖,颈侧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手指揪紧了被褥,才堵住那一声痛呼。
疡医眼疾手快地在银针旁划开一道口子,近乎乌黑的毒血瞬间喷了出来,而后一点一滴地往外渗。
他最后调整了一下其中几根银针的深度,松了口气,冲祁长廷深深拱手一礼。“停针半个时辰,老夫再来。”
话罢也不等祁长廷应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像是迫不及待逃出去一样。
事实上,祁长廷也没有心力管疡医如何了。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他只能听到自己因为几乎要撕裂身体的剧痛而发出的短促喘息。
疼痛并没有随着□□的适应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少年憋红了脸颊,终是忍不住松开牙关,喘出一声痛呼。
这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哑,还有难以言喻的脆弱。
在他看不到的房间死角,女孩低垂着眸子,手指重重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