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有预谋的撤退,最可能的便是想要调虎离山,说不准方才便有另外一批人等着他们这些护卫离开,再突袭一波,到时祁景闵岂不毫无还手之力?
但这些话他没说出口,只是沉默着又将头往下低了低。
不想祁景闵的脸色更难看了。
其实他原先很喜欢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低下头颅,可自从向来低下头颅的祁长廷翻起身来咬了他一口,他突然意识到那些人低头并非是真心诚意的。
青年阴沉沉地盯了副统领两眼,唇角突然扯了扯。
因为方才一想到祁长廷,他脑中倏尔冒出了个绝妙的主意。
“起来吧,是本殿考虑不周。”祁景闵淡淡道:“不过这刺客一事,还要劳烦副统领大人尽快查清了。”
“臣定当竭尽所能。”副统领自然应是。
然后紧接着便听祁景闵又道:“那闪过天空的红光本殿其实也看到了,是西边,对不对?”
西边,统领微愣,确实是西边。
不过这位殿下能在那种时候注意到这件事,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而且,本殿瞧统领剑上染血,所以,其实统领大人武功盖世,还是杀了一个刺客的,对吗?”祁景闵又问。
这……却是不曾,副统领面上微赫。
那些刺客战斗力似乎不是很强,但各个轻功非比寻常,他心急盛和的情况,所以只伤了一人,并未来得及将其杀死。
这是形势所逼,但也是自己实力不济,副统领刚想开口承认,却听祁景闵已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喔,你已经看过了尸体,加上传信烟花是在西边,所以怀疑这刺客是乾方钱庄的人。”
“?!”副统领全然愣住。
他没有啊,这怎么就跑到乾方钱庄身上了?
传信烟花是在西边升起不错,可具体的位置并不好判断,怎地就断言是乾方了?
然而他终归也是混迹东都官场近十年的人了,只是稍一停顿,便陡然意识到了祁景闵的目的。
乾方背后是三殿下!
这是要无中生有,栽赃嫁祸!
副统领头皮突然有些发麻,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头顶再次传来青年幽幽的问话声:“所以,统领大人,您觉得,我说的,是也不是?”
副统领喉头滚了滚,余光瞟到祁景闵抽出一把长剑,小心擦拭。
他觉得自己敢说一个不字,那柄剑就会毫不留情地削下自己的脑袋,哪怕他是堂堂禁军副统领。
“……是,殿下所言,正是臣想说的。”
祁景闵笑了,笑得愉悦,发自内心的愉悦。
“好,很好,”青年声音亢奋,感觉手臂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那就劳烦统领大人带兵,今夜就给我将乾方钱庄抄个底儿朝天,其中人等,不论职位,尽数拘押。”
“一个不留!”
*
刚寂静了一刻钟的夕水街再次乱了起来。
仍是火光冲天,可这次,不同的是,火光直接烧到了街上。
大批官兵倾巢而出,手中拿着密密麻麻的火把,若非脚步声震天响,当真堪比百鬼夜行。
前些日子刚遭了大灾的乾方柜坊,再次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
不,或许这次,要直接塌了。
附近商铺里,胆子大的伙计偷偷瞧着街上的架势心惊胆战,看到官兵一脚踹开乾方的门,便骇得缩了回去。
而此时此刻,心惊胆战的并不止街坊邻居们。
乾方后院地下的隐蔽暗室里,钱庄的当事人,现任掌柜,齐同鹤,已经紧张得心脏都快吐出来了。
暗室里有直通乾方内部的隐秘铜管,任何动静都能传进来。
官兵们大肆打砸的声音几乎充斥了整间暗室。
“疯了,你真是疯了。”他哆嗦着手指指着白桥,“我早跟你说了,此番一定会激怒祁景闵,让他将计就计,干脆借此毁了乾方!”
“不,不止乾方,这次禁军出动,彻底撕破了脸皮,搞不好连我们这间暗室都会被挖出来!”
齐同鹤说着,像是骇得喘不过气来了一样,不得不扶着墙歇息。
昨夜听到白桥的决定时,他是坚决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