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了大半辈子,别的不说,眼光却是毒辣。
面前这女人刚进门的时候就像个畏畏缩缩的花瓶,可就在方才一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锋锐,理智,如同一柄开刃的短剑放在桌上,谁想碰,都要出点血。
怪不得能迷住他家殿下。
不过可惜,她碰到的是一个浸淫商场几十年的商人,且看他如何戳破这花瓶的伪装!
小厮正上前来给白桥倒茶,对面那个男人突然不轻不重地将手中茶杯磕在了桌上。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整间屋子沉默下来。
江掌柜左右看看,察觉不对劲,尴尬地笑笑,不吭声了。
白桥:“……?”有猫饼?
这大叔真是男主心腹吗?这屋里还有个外人在呢,能稍微收敛一点吗?
如果说白桥进门前还有几分紧张,眼下已经一点点变成了怒气值。
齐同鹤丝毫没有觉悟,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沓信纸,啪一声扔在了桌上。
正是白桥亲手写的方案。
不是动动手指敲键盘,是用笔一个一个字写下来的!
他冷笑一声,“就这样的东西,也敢拿来糊弄我家公子!”
白桥:“……”
这就开大了,你认真的吗。
白桥很想问,但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下一秒,她彻底收起了大家闺秀的面具,冲着齐同鹤狠狠地瞪了回去。
行啊,开大吧,来啊!
齐同鹤:“……”
他一秒都不想等了,他要让这小妮子哭着自己滚蛋!
可还不待他张口,对方竟还先发制人了。
“齐掌柜是吧,看不上我做的东西,”女子抱臂望向他,“我也不问您看不上哪儿了,就请您说说,修坝清淤一事,得利最多的是谁?”
“自然是百姓。”齐同鹤不假思索地答道,“受涝灾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田地,这可是淮南十余万百姓的吃饭家伙。”
呵,愚蠢的人类。
白桥冷笑道:“您听清我的问题了吗?”
“以耕种为生的普通百姓或许是受影响人数最多的群体,但您身为柜坊掌柜,难道不知道商户才是损失最大的那群人吗?”
白桥右手往旁边一伸,何成便将手中的地图递了上来。
这是一份淮水及其周边水系的河道图,纤纤玉手轻轻一推,画卷展开,末端刚刚好落在齐同鹤眼皮子底下。
齐同鹤右眼皮莫名一跳,便听白桥继续道:
“淮南之所以商贸发达,复杂的水系是重要因素。船运的出货量大,损耗小,成本低,是商户们梦寐以求的转运通道。但涝灾一来,港口被淹,运输停滞,商户们承担的违约金和各类损失的数额可能是普通家庭半辈子的口嚼。”
“这些,您不知道吗?”
白桥话语中满是嘲讽,可齐同鹤丝毫不受影响,还悠悠朝后靠在椅背上。
“所以呢,你想说良好的水利环境对于淮南商户而言至关重要,而得其利者承其重,所以就该让商户们承担这笔钱?”
男人话音陡然一转,沉声道:“清淤筹银迫在眉睫,等商户们的赋税征收上来,黄花菜都凉了。更不必说,大徽重农轻商,商户们的课税已然繁重不堪,再征税,他们不得反了!”
白桥:“……”反个屁啊反!
他真的有认真看她写的方案吗?!
白桥面色冷肃下来,她终于意识到,对面不是情商低,而是根本在故意找茬。
她不打算再给对方插嘴的机会了。
“既然修整好的水利可以帮商户们节省成本,那朝廷对这些水利设施收些过路费并不过分吧?而当初肯借银两修整水利的商户,便可以用朝廷本应还给他们的利息来抵过路费。”
“如此一来,他们不但不用交过路费,还可以对那些不愿借钱,或暂时拿不出银两借给朝廷的商户,收取过路费。”
总而言之,大徽朝的公共设施变成了商户们可以盈利的生意,他们是在用现在闲置的本金换取未来可以永远收取过路费的权利。
投得越多,所占过路费收入的份额便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