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
何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从地铺上翻身而起去开门,门外是常岑。
两人都没说话,何成抱拳一礼,常岑点头致意,眼神询问屋里的人的情况。
何成点点头,又摇摇头。
——情况还行,但依旧没醒。
常岑颔首,抬步朝屋里去,不想刚到床边,便对上一双漆黑却明亮的眸子。
“啊,”何成喜出望外,低呼一声:“殿下醒了!”
祁长廷眨了眨眼,试图撑起身子来。
何成想帮忙,被他眼神制止。
少年靠在软榻上,第一个动作便是冲常岑见礼。
常岑眸光复杂。
他嘴笨,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探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抱歉,是老师的错,”他突然说:“你还是个孩子,我身为老师,没有照顾好你,甚至……”
常岑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道:“甚至,之前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常岑没说具体是哪句话,但祁长廷和何成都知道。
——“我教你这么多东西,不是让你去祸乱朝纲的!”
少年微垂了眸子,他花几个呼吸的时间捋了捋当下的状况,再开口便自然而然地绕过了这个话题,毕竟以常岑的标准,他确实走在“祸乱朝纲”的路上。
“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何成赶忙递了水过来。
“殿下昏迷了整整两日。”
“那钟离郡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还记得昏迷前有人报钟离郡出了事。
说到这件事,何成目光突然有些闪躲。
祁长廷蹙眉,望向一旁的常岑。
老大人倒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直言道:“我身为江都郡守走不开,所以与你相熟的那位白姑娘,她自告奋勇,带人去了钟离郡。”
“?!”什么?!
祁长廷瞪大了眼睛。
*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远远驶来一架马车。
车子锦蓬雕花,赶得飞快,车旁有一白袍青年保驾护航。
钟离城的夯土城墙逐渐显出巍峨身形,一小队侍卫簇拥着身着墨绿官袍的郡丞候在门边。
白晓远远地看到了城门处的一群人,又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马车,眸光复杂。
郡丞身为郡守副手,是堂堂六品官员。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因着自己的妹妹,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官家打交道。
事实上,他在白桥出江都城门时才被告知此事——通过何成的口。
那位侍卫没有多说什么,但目的已经足够明确。
他的信他们收到了,所以这是送他的人情,也是对他的试探。
白晓独身在外摸爬滚打许多年,怎会读不懂那人的意思。
他在白益丰面前瞒下白桥出城真正的目的,只说是白桥心情不好,他带她出门去散散心,然后便打马跟了上来。
他知道白桥大约还在生他的气,于是只远远缀在马车后跟着。
哪知白桥竟十分机警,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女孩儿沉默地瞥了他一眼,万幸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便一直沉默着赶路,直到此刻,见到钟离郡郡丞。
那是个高瘦高瘦的年轻男人,大约二十五岁出头,唇上十分老成地留着胡髭,添了几分稳重。
最重要的是,对方在见到她的时候,面上虽带着惊愕,却仍旧诚恳地颔了下首,并不因她是女子就过分轻视。
当然,白桥也有自知之明,至少现在,她还是沾了男主的光。
“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城中已备好住处,不若先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