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佳坐在位子上，不断抽噎，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旁边地柯茜茜视而不见，兀自翻书。周围人大气不敢出。
林思佳猛地推开桌子，站起来吼：“你装什么装！你以为有什么了不起？”
全班为之一静，无数目光望过来。
柯茜茜抬头，平静地看向同桌。
林思佳继续控诉：“不就是成绩提高了点吗？比你厉害的人多的是，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成绩好了就可以看不起别人，就可以无视别人吗！”
柯茜茜平静反问：“不是你先无视我吗？”
“我没有……”
“从期中成绩发布到现在，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话。”她不紧不慢地说：“再说了，你在考试的时候给我扔十几个小纸团，你想让我怎么回应你？你教教我，该怎么回应一个自己死也要把我一起拖下水的人？”
林思佳的脸色又红又白，“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不要强词夺理！”
她颔首，“嗯，保持这种底气和士气跟班主任和校领导解释去吧。”
林思佳承受不住同学们异样的眼神，哭着跑出去。
齐浩心有戚戚然，忍不住回头找柯茜茜搭话：“你可真是咱们班辣手摧花第一名。”
“花不犯我，我不犯花。”
没过多久班主任来了，给大家布置作业，并告知成绩最晚两天出来，大家做好心理准备。然后把林思佳等几个考试作弊的人留下来单独谈话。
柯茜茜走出教室大老远还能听到林思佳的哭声。
一旁的葛彰玄沉着脸说：“今天是最后一次。”
“哦。”
两天后，期末考试成绩如期出来。
董舒菲年段第二，葛彰玄年段第三，万年老三这次奇迹般地拿到第一名，高董舒菲0.5分，往后几名差距也都只有零点几分。
柯茜茜班级第三，年段第九，数学分数与葛彰玄并列第一。
教室里，葛彰玄频频看向董舒菲，酝酿了几次，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这时班主任抱着一摞试卷进来，所有人夹着尾巴飞快回到座位。
他不得不坐下来。
班主任开口说：“我刚刚被教导主任教训了，说我们班那么多好苗子，居然没拿到年段第一的，平均分只比二班高一分，勉强守住第一的位置。”
班里一片静默，许多目光落在葛彰玄和董舒菲身上，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当然，也有进步很大的人。”
目光迅速转移到柯茜茜身上。
“努力的人老师都会看在眼里，不努力想靠小聪明蒙混过关的人老师也一清二楚。”班主任意有所指，作弊被抓的同学们纷纷难堪地低下头。“发卷子前先说一件事，咱们高一拿到两个参加数学竞赛的名额，综合考虑后，这两个名额都落在咱们班。”
小小的惊呼声。
众人再次看向葛彰玄和董舒菲。
董舒菲紧张地绷紧身子，盯着班主任。
班主任避开董舒菲的目光，轻轻叹气。“葛彰玄、柯茜茜，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你们好好珍惜，但要记住，主课成绩最重要，竞赛是锦上添花，不要本末倒置了。”
柯茜茜迎着班主任的目光微微点头。
葛彰玄眉头拧得死紧。
课后，葛彰玄去找董舒菲，找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在一个偏僻之处找到她，她坐在长椅上哭。
“喂……”
董舒菲猛地转过去，悲愤地喊：“你特意来看我笑话是不是？”
“我才没那么无聊，我来说期中考试打赌的事情……”
“去跟你的柯茜茜相亲相爱去吧，我最讨厌你了！”转身跑走。
葛彰玄一肚子气回到教室。
柯茜茜拿着两张表格走过来。“班主任让我们先填下这张表，寒假要培训竞赛……”
他一脚踹翻桌子，怒目圆睁：“滚！老子不想看见你！”
第12章
柯茜茜沉默地看着葛彰玄。
他的一腔怒气好像被戳了个孔，慢慢泄出来。填完表格用力拍在桌上，“警告你，以后没事别来烦我！”
她拿起表格就走了。
他气得胸口发痛，这难以形容的憋屈，为什么偏偏是他两面受气？
……
期末考后，寒假之前，中间还有半个月的上课时间。
这期间葛彰玄说到做到，再不跟她去图书馆了，并且畏她如蛇蝎，一放学就跑得无影无踪。
入夜后，她的另一条腿也半僵化了。
她想办法弄来一副拐杖，溜进班主任办公室，翻找同学录，在最下面一行找到转学生的家庭信息，爸爸是技术主管，妈妈是家庭主妇，联系方式……没有。
比她找不到爸妈的虚假联系方式还离谱，给人一种装都懒得装的感觉。
她看向窗外灰蒙蒙的无机质天空，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世界。
半年前勇敢打破僵局的并未给她带来实质性的成果，她的身体状况仍在恶化，身体僵化不再局限夜里，白天如果跟葛彰玄或者董舒菲离得远，动作也会变得不灵便，甚至感到呼吸不畅。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慢慢枯竭，她所谓的前进不过是在透支生命的苟延残喘。
这种状况直到转学生的到来被打破，也随着他的消失而恢复。
……
两支队伍正在篮球场上比赛。
一支是校篮球队，一个个人高马大，身材壮实。
另一支是业余组队，由葛彰玄领头，吸引来一票女生围观。
两队打得如火如荼。
葛彰玄看见董舒菲也在人群中，不由打得更加卖力，一连进了两个三分球，叫好声震天。
董舒菲依然神色高傲，故意只看校篮球队的人。但葛彰玄很自信，她一定是来看自己的，校篮球队那些歪瓜裂枣有什么好看？
但就在这时，篮球场上出现一道不和谐的身影——柯茜茜搬了把小板凳坐在人群中，英语小册子摆在膝盖上，低头专注地看。
葛彰玄沉下脸。
谁TM来篮球场做作业，她就是故意来找存在感的吧！
果不其然，董舒菲转身就走。
他一肚子气，发泄似的当着柯茜茜的面把篮球往地上砸，篮球高高往上弹起，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砸在柯茜茜脑袋上。
**
手机掉落在地。
在安静的机舱中格外响亮。
周围的乘客纷纷看过来。
郁澄说了声抱歉，把手机捡起来，同时捏紧鼻梁上的口罩。
还有十分钟飞机就要降落了，他有些莫名的忐忑，但他归咎于即将面对爹妈的催婚恐惧症，想到这里他已经想马上掉头飞回去了。
落地的时候这种溜之大吉的冲动更显著，他站在原地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少爷！”
他心里一抖，叹气着扯下口罩，“李叔。”幽幽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妈航司的朋友恰好看到你的订票信息。”
“这属于非法侵犯公民隐私。”
李叔笑呵呵地打量他，“长大以后越来越帅气了，就是老不找女朋友让你爸妈操心。”
他扯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上车后，一边跟李叔瞎扯一边玩手机，同时心思乱飘，不可避免想到那只成精的纸片人，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点开小说。
果然多了一个五百多字的新章。
篮球场上男女主正处于破冰的契机，结果女配横插一脚，被男主用篮球砸破脑袋。
评论区里一片锣鼓喧天，大赞橙神终于停止抽疯，肯给男女主也给读者们个痛快了。
郁澄却匪夷所思。
你说你一个成精的纸片人居然被普通纸片人给砸了，还能有点出息吗？
随手刷新的时候发现又更了一章，字数更少，说男主把女配送到医务室，但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女配，女配一言不发，神色看起来有些落寞。
郁澄一阵牙酸。
他想起来小时候看电视剧，女妖精为了穷书生又是伤心欲绝又是魂飞魄散，一开始看挺感动的，长大了把悲剧归咎于女妖受教育水平低，导致思想觉悟不够，目光狭隘，非要沾染感情这种百害无一利（狗血剧情经验总结）的东西，明明男人只会影响她们修成正果的速度。
这种思想贯彻到他自己写的小说，他不是不喜欢主角谈恋爱，只是一旦感情发展到他觉得麻烦的程度，就会快刀斩乱麻，并且奉行长痛不如短痛，一旦斩草必然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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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说一声，你这样拖着没有用，我不可能喜欢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葛彰玄掷地有声。
沉默了许久的柯茜茜终于开口：“你可以不用喜欢我。”
“你这个样子有意思吗你？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得不到我的心也不可能得到我的人。退一万步说，什么都不要就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如牛毛，你在其中一点都不起眼，我就算找炮友也不可能找你。”
她的神色出现波动，惊讶：“你还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要不是她脑门上此时已经肿了一个犄角，他恨不得抓住她的脸往墙上砸，以发泄他爆棚的羞耻心。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床帘突然被拉开，久违的转学生粉墨登场。
转学生对葛彰玄说：“葛同学，自恋是病，得治，我跟柯茜茜早已经海誓山盟、情定三生，我不知道什么造成你的误解，但她不否认完全是为了你的脸面着想，你这样子一直喋喋不休让她很尴尬你知道吗？”
葛彰玄先是呆住，帅气的脸蛋爆红，一脸的羞愤欲死，恶狠狠地甩下一句“无聊”跑出去。
医务室内瞬间安静下来，转学生与柯茜茜四目相对。
“你终于出现了。”她说。
“出现”这个词就很微妙。
转学生拖了张椅子到床头，翘起二郎腿，抱胸看着她。
“你到底为什么不停在葛彰玄那里找存在感？就因为他帅？”
她果断否决，“帅又不能当饭吃，帅的人幼稚又不靠谱。”
“你这是偏见！”
室内一静。
他单手撑着下巴，斜睨她：“你真的不喜欢葛彰玄吧？我感觉你是不喜欢的，但这种事我也拿不准，所以明确问下你。”注意到她神色有些古怪的变化，连忙申明：“我问这个绝对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是挺欣赏你的，不希望看你陷入感情囹圄，有必要的话不介意帮忙开导一下你。”
她认真谢过他的好意，然后问：“你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图书馆？或者网吧？”
“……”
该死的，这纸片人是不是把他当备胎了。
第13章
转学生最终选择了网吧。
因为他觉得在图书馆的环境下打扰好学生用功学习是天理不容、禽兽不如的事情，但他又想跟成精的纸片人多聊聊。
这次不在路边小网吧，选了一个颇有格调的网咖包厢，情侣包厢。
他特意强调“情侣”两个字，测试她的反应，看她会害羞还是生气，但她打量了一圈包厢，平静点头，“环境挺好。”打开书包掏作业。
他问：“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想学习？”
她反问：“除了学习我还能干什么？”
“享受大好人生啊。”
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
在这样一个不正常的世界可以拥有大好人生吗？
但她不想跟转学生讨论这个，他应该跟葛彰玄和董舒菲一样，认为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普通正常的世界吧。她经历的那些他不会理解，说了反而会认为她精神不正常。
转学生与她并排坐着，撑着下巴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问：“你怎么看待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
她心脏一跳，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什么意思？”
转学生组织语言，试图以不让她感到突兀的方式引导出他想要的答案：“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看待神鬼妖精之类的？你觉得它们必然存在、不可能存在，还是希望它们存在？”眨眼。
原来是个中二病。
她收回目光，“不重要，跟我没有关系。”
转学生满脸不赞同，“年纪轻轻怎么老气横秋的？”张开双手，“我们应该对我们的世界多一点爱和浪漫的想象，如果让你来给世界上色，你会用什么样的颜色？”
“灰色。”
转学生沉默下来，虽然不应该，她让他想到了茅坑的石头。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她不解地看他。
“唔，我看现在的女生好像都挺喜欢吃的，你爱吃什么？”
她依然不吭声。
“那好吧，你经常吃什么？”
她列举了一系列均价十元以下的快食经济餐。
啧，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
他绞尽脑汁回忆自己曾经吃过并觉得不错的食物，通过外卖的形式叫到包厢，在她面前摆成小山，然后声情并茂地对这些菜品由来进行介绍。
她默默地听了许久，等他说累了歇歇的时候，小声问：“你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充分表达他的同情和善意不行吗？
她看他的眼神带上几分防备，试探问：“你不会打算把我迷晕了拿去卖吧？”
他乐了，“卖你能值几个钱？把你卖到山沟沟给老光棍做媳妇儿？”
“器官。”
包厢内陷入可怕的沉默。
转学生几欲开口，又不知怎么解释。换位思考，他的行为好像确实有那么几分可疑，他内心深处不可避免地把她当做普通纸片人对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