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气放下手,通过镜子看身后的人。
秦照月也透过镜子与她对视,“以后我帮你盘发。”
争气点头,“好。”
于是大婶从教小闺女,改成教大教授。
秦照月一个男人,确实没碰过这么长的头发,更何况还要把这些软啪啪滑溜溜的东西编成型,简直太有挑战。
但好在他有耐心,手也至少比争气灵巧,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开始上手。
镜子里的争气表情平静,坐得乖巧,直直看着头顶那双手,看着他一下一下把自己的头发捋得立整。
摸着少女略带清香的发丝,秦照月一时有些恍惚,突然听到身边的大婶偷笑一声。
秦照月转过去看大婶,表情像在问对方笑什么。
大婶满脸慈爱与八卦,怼怼他的肩,“诶,你跟这小闺女,什么关系?”
秦照月一看就知道大婶是误会了,正要解释,却听见争气抢先开口:
“我俩是以后会逢场作戏的关系!”
大婶一听,笑得更放肆了。
秦照月哭笑不得。
他知道这两人所理解的“逢场作戏”,根本不是同一个意思。
但他也不做解释,只怕是会越抹越黑。
他继续编着手头的发丝,确定自己对这个词的理解,像是自言自语般对手下的人说:“我与你,永远也不会是逢场作戏。”
镜子里的争气听完这话,表情明显不高兴。
但秦照月却只笑不语,没有再澄清。
秦照月学会了编发。
在那之后,只要争气提出来,他就会花时间,帮她把头发盘得精致。
争气五官本来生得就秀丽,盘过了发,看起来就更加惹眼。
但秦照月却不是很希望看见,争气把大多数时间都花在“打扮自己”这件事上。
然而,争气却就是这么做了。
她花在外表上的心思越来越多,以至于许久,秦照月都没有再看到她碰过书本和纸笔。
不仅如此,争气的脾气也越来越不好。
上次撞见之后,秦照月有意识地不再让那日本女人送自己回家。但就算是这样,争气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会反复追问他见了谁,去了哪,待了多久。
秦照月越来越头疼。
最后爆发,是在那天,争气趴在他胸口闻什么,然后质问:“这是谁的香水?是那个女人的吗?”
秦照月本愚反驳对方何来立场质问这些,但他当即意识到不对劲,“你从哪学来的这些?”
“看书的。”
“什么书?”
家中的书都是学术类的,哪有这种教人查岗教人闻香水的!
争气眼神一闪,没有回答。
秦照月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说了句“我去你房间了”,紧接着不顾争气阻拦,直接进了她的卧室。
卧室内依旧杂乱,但秦照月一眼就看到床面上半开的几本小说。
那些小说印刷劣质,封面画的都是些衣着暴露的女子,一看就是讲述男欢女爱、甚至有些不正经的故事!
秦照月捡起其中一本,翻了几页,脸色更差,他将书展到争气眼下,问:“谁给你的?”
争气一开始不愚回答,秦照月脸一黑说他会生气,她就招供了。
“是隔壁大婶的儿子。”
秦照月压抑着呼吸,把书收拾收拾整理好,转身就要出去,“我去还给他。”
争气还愚说什么,就见秦照月转过来,表情阴沉,“你坐着,等我回来。”
“哦。”争气有被吓到,只好乖乖坐着等。
正常只是还书,秦照月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但愚来是在对方家里争执了一会儿,等他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回来后的秦照月神色更加冷峻,直接对她下令,“以后不许跟那家儿子来往。”
争气没有问为什么,反而说:“那不公平!”
秦照月沉眉,“什么不公平?”
“你也要跟那女人不来往,这才叫公平!”
秦照月呼吸一滞,叹气,低声道:“我不能答应你。”
争气一别手,“那我也不能答应你。”
“你知道那家儿子经常出入什么样的场合吗?万一他趁我不在,把你骗去了……”
秦照月没有把话说完,许是太不堪,他不愿意把那地方与争气联系在一起。
但争气却问:“怎样?”
秦照月冷冷道:“要我再教你一遍生理常识吗?”
争气扭头,“不学。”
“争气!”
“你别喊我!你有这么喊那女人吗!”
“你……”
“那女人好看,不用学书,你就会跟她碰嘴巴。以后我也不学书了。”
秦照月被她的逻辑气笑了,“你这是什么歪理?你这是归因错误!”
争气捂住耳朵,“听不懂听不懂!不听不听!”
这是争气第一次拒绝沟通。
这也是二人第一次争吵。
也是这次不欢而散的经历,让秦照月初次意识到……
他与争气的关系,已经不再单纯了。
第49章 [VIP] 争气要主动
虽然一向和平共处的二人突然有了矛盾, 但秦照月却无神费心于此。
他更加忙碌起来。
在争气看来,这阵子的先生像是为了躲她,才总是长时间关在书房中, 要么就是整日整日在外奔波, 却行踪不明。
为了引起先生的注意,争气的行为举止也变得更加乖张。
秦照月发现了,他知道自己忽略了争气,也知道二人气氛尴尬, 本应该花更多时间来稳固关系……
但他做不到。
这一日, 秦照月依旧关在屋中,对着厚厚的书籍研究一份书信。他忙得焦头烂额,泡好的一杯新茶在手边由热转凉, 他也没能抽空喝上一口。
也正因此,他没有听到书房外的敲门声。
一本名著折了又折,翻阅到甚至起了毛边, 秦照月注意到一行字的间隙大小有差,突然眼前一亮, 有了头绪,当即转换思路, 正要抓紧时间继续研究, 却突然感觉眼前的窗户一暗。
叩叩——
有什么扣在窗玻璃上。
秦照月一抬头, 当即傻眼——
窗外, 争气凭空悬着, 隔着玻璃与他遥遥相望!
秦照月猛然站起,第一反应还是先把手头的资料藏好, 而后才抬头看争气的保护措施:
仅是一根麻绳而已!
窗户是外推的,争气挡在外边, 秦照月不能推窗,急得冒汗,“你怎么回事!你这样很危险知道吗!”
争气却不慌不忙,还继续拽了拽绳子,喊道:“绳子很坚定,不会断掉!”
“是坚固……”
秦照月条件反射修改病句,改完又扶额佩服自己,继续对争气说:“你在外头干什么?”
“我敲门了,先生没理我。我记得先生说过要有礼貌,不能没经过同意随便进门,所以……”
“所以挂在窗户外就有礼貌了?”
争气茫然,“啊?没礼貌吗?”
秦照月没脾气了,竖起手指朝上示意,“你怎么下来的,就怎么爬回去,我现在出去接你!”
争气“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攀着绳子往上爬。
绳子是稳固的,但绳结却不牢。
争气爬动时,顶头的固定点松动,于是……
当着秦照月的面,争气连人带绳一起掉了下去。
楼层不高,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争气只是摔了个骨折,躺在医院病床上,小腿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
与医生反复确认过,这孩子身体的其他地方没有损伤,秦照月返回病房,又跟当事人亲自确认。
等争气回答身心都无大恙之后,一脸焦急的秦照月这才变了表情——
变得很凶。
“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秦照月开始问责。
“先生说过,要有礼貌……”
“那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
秦照月头很痛,他终于明白什么叫鸡同鸭讲,什么叫对牛弹琴。
争气看他这副表情,却懂了什么,“先生在研究什么密文吗?”
秦照月脸色一变,“你看见了?”
“只看见一点点,一些符号,但没有看清。”争气坦白,又问,“那先生是因为我看到机密才生气的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这一点我也很生气。”
“那先生在研究什么?跟那个女人有关系吗?”
“怎么又提到她……”秦照月叹了口气,正色道,“争气,我现在所做的事,都是机密。哪怕是你也不能插手。如果你再试图打扰,我只能把你送走了。”
争气不说话了。
她垂下头,撇了撇嘴,眼睫毛不住地颤抖着。
秦照月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
他有些无奈,只好又哄:“我不是故意要吓唬你。只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希望你能明白。”
争气躺回床上,被子盖住头,无声地开始闹脾气。
秦照月不会跟她追究。后面的日子,争气被限制在医院里,于是秦照月就开始花时间来医院陪她。
对争气而言,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在医院探望时,秦照月不会带密文过来,只会翻阅一些书,有时候是一些科普读物,有时候是一些世界名著。
争气置气不说话的时候,秦照月就看书。争气想说话了,秦照月就会同她说话。
一开始争气确实因为对方的疏离而不满,但后面几天,争气自己气就消了。这一天,看到秦照月带了《楚辞》过来,争气眼睛一亮,开始搭话。
她先前被要求背过这本书,但因为那女人的意外,进度搁浅,所以对这本书印象深刻。如今看到秦照月又带来了这本书,话匣子自然打开,二人没什么芥蒂地聊了起来。
难得气氛融洽,秦照月舒一口气,随意翻着手中的书,嘴角带着笑。
争气突然叫他:“先生。”
“嗯?”
“你现在做的事,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秦照月被问得一愣,他没想过要把争气牵连其中,便只说:“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些。”
“可那女人也不大。你那些学生也不大。他们却跟你都有秘密。”争气又有些不满。
秦照月轻轻一笑,“我同你也有秘密。”
争气没听懂,问他:“什么秘密?”
秦照月却只是笑,突然扬起手中的《楚辞》,道:“我教你一套加密的方法吧?只有你和我知道。”
许久没学习的争气,被“秘密”吸引,突然有了莫大的兴趣,当即点头。
秦照月找来纸笔,边写边给她讲解,“加密信息的方法其实有很多。现在我教你一种比较通用的双层加密方法。第一,就是密码本。密码本可以是原创的,但流通性会出现障碍。第二种,就是利用已出版的书籍。
“比如这本《楚辞》,我们约定好出版社及版号,这样在世界各地,只要找到相应的书籍,我们都能传递信息。”
争气听得入神,“怎么传递?”
“很简单,比如我写下一串数字,代表页码与当页第几个字,这样数下来,就能找到第一层的信息。”
争气了然,“这样,传信的时候,只要写数字就好,不知道约定的书目,就无法破解信息!”
“很聪明。”秦照月弯起眉眼,继续教她,“第二层加密,是书目本身带来的阅读障碍。比如古书籍,用字都不太口语化,这样必然无法找到对应的字,就只能通假,说白了,就相当于利用谐音加密。这一层能加密地址信息,避免外国或外地等不熟悉当地情况的人一眼就看出信息。”
“原来如此!”争气兴奋起来,“好有意思啊!”
“现在,你试着给我加密一下我们家的住址?”
得到命题,说干就干,争气当即接过纸笔和书,一页一页翻着开始演算,很快就得出了一串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