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守门的婆子请安,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沉玉小筑,抬脚进了内室,跪在床尾守夜的彩玉立刻惊觉,正要请安,韩以骁抬手止住,示意她出去。
掀了纱账,银色月光越过窗棂翻进来,隐约的一点光下,她的身子显的更单薄。
掀开她的寝衣,原本肉感的腰肢,骨头有点咯人,连曾经他手掌握不住的丰盈,此时也堪堪撑在掌心。
心里有细细密密的睁扎着,撕扯。
想起她晚间粥才用了小半碗,她并不像苏婉那般小猫食一样的量,她很喜欢吃东西。
又喊了彩玉,端了一碗补气血的粥过来,小口渡给她,揽着她的肩睡去。
翌日,天光未亮,在外间守夜的彩玉正迷迷糊糊睡着,头顶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别告诉夫人。”
彩玉吓的立刻清醒了,到韩以骁的身影消失在清晨单薄的夜色里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韩以骁的意思是,不要告知夫人,他夜里来过的事情。
连着多日,韩以骁再未踏入沉玉小筑,而钟语芙自然更不会去找他,俩人住在一个府邸,却形同陌路。
倒是钟语芙和方凝如,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午睡时常常在一张塌上抵足同眠。方凝如会玩的花样子多,文可以赌书泼茶,填图执棋,抚琴做舞,武可以投壶斗鸡,长行抖竹。
赵媛可还是喜欢朝长宁侯府来玩,她也不嫌弃方凝如的出生,三人都是能玩到一起的人。
沉玉小筑几乎日日都是饮酒作乐,欢声笑语。
倒是苏婉,渐渐的,就不敢朝韩以骁的书房跑。
因为她前脚到了书房,后脚方凝如必然道,偏她嘴巴十分厉害,她说不过她。
譬如,她做了吃的给韩以骁,方凝如边说,“你我是妾,首要任务是伺候主母,我从不见你去侍疾,也不见你清晨依着规矩去给姐姐磕头,怎么只来巴结侯爷,连主母那里也不送一份,这是何道理?”
韩以骁解释,“婉儿是自小和本候一起长大的,不是一般妾,只是担个名分。”
方凝如道,“侯爷这话更不对了,我们知晓是但的名分,可是府上下人并不知,外人更不知,外人只会觉得侯爷偏心妾室,这府上尊卑不分。”
“侯爷要让下人如何看待姐姐?外人如何看待姐姐?”
“且依着侯爷这么多,您是于表姑娘有恩,表姑娘更应该回报夫人和侯爷才是,守着规矩,不叫外人说府上没规矩才是。”
然后,她就只得晨昏定省给钟语芙请安。
钟语芙也不想见她,她就每日在廊下磕三个头再回来。
诸如此类,每回她跑一回书房,方凝如都能找出事叫她去伺候钟语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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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走过,秋风渐起,进入凉爽宜人的秋日。
苏婉和方凝如正式进门的日子愈发进了。
这日,夕阳向晚,韩以骁踩着落日晚霞进了府门,九曲长廊下,方凝如向他屈膝行一礼,“侯爷,难得今儿个您下值早,景色正好,可否陪妾身一道逛逛园子?”
俩人相处了这一段时日,已经熟悉起来,她头一次和韩以骁提出这点子小要求,自然得给这体面。
残阳将天边烧成浓烈的艳色,薄云卷成画,清风浮动柳枝。
方凝如取了《笑林广记》中的笑话来讲,逗的韩以骁轻轻笑起来。
方凝如见他心情不错,笑着问,“姐姐近日身子将养的不错,前一阵还亲自摘了最后一茬桃花瓣入酒,做了桃花酿,今儿个晚间预备启了来偿,侯爷可有兴致一道?”
韩以骁唇边的笑意渐渐褪去,手负到身后,目跳河水远去。
好一会,他说:“不了。”
方凝如问:“侯爷芝兰玉树,龙章凤姿,这满上京,只有夫人这般倾城容色才配的上,我若是侯爷,可舍不得放置美人空枕,实在可惜。”
韩以骁唇瓣珉了珉,鼻息龛动一下,眼皮落下来,目光虚虚垂在脚尖处,道:“她空有美貌,性情太过刚毅,若是能有你一半柔顺玲珑,不至于是如今这般田地。”
待说完,原本愉悦的笑容褪去,剑目里那双黑眸染上一丝沉郁。
晚霞退了色,一切便的索然无味,他转了方向,慢悠悠往回走。
方凝如往背谷方向看了一眼,微微泛黄的草被风吹着往一个方向倒,根子顽强的埋在土中。
背谷梧桐下,秋千架禁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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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竿肩上照旧斜跨了一只织锦花纹佩囊,里头装的鼓鼓囊囊,两指轻松掰开葡萄皮放进嘴里,两腮撑的鼓鼓囊囊,皮随手扔到长廊两侧花丛,零落入泥。
方凝如眼睛倪过去,盯着她不停龛动的下颚道:“你说天下的男子为何都这般贱?非得要失去了才知珍惜?”
竹竿不过十二岁,肉嘟嘟的小圆脸堆在一起,没心没肺的吞下嘴里的葡萄,眯眼看着远方的斜阳,“阿爹卖我入青楼的那一天,妈妈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青楼女子没有心,薄情可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