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厦子来报说欣常在身子不适,问我可要去看看。
“欣常在小产都一个多月了,有什么不适就去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那皇上,您今晚是?”
“去翊坤宫!”也只有在那儿我才能放松一下了。
翊坤宫门口,华妃依旧在门口迎接,我把她拉起,拍了拍她的手:“以后啊,别在门口等朕,秋凉了,容易得风寒。”
“多谢皇上关怀。”
我瞥见门口站着的宫女,有点陌生,便问道:“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福子,是皇后娘娘指派过来的。”
这时,华妃开口抱怨:“皇上上次来的时候不是问过她了吗?”
“哦,是吗?”我打了个哈哈:“最近事太多,朕忙迷糊了。”
她睨了我一眼:“皇上不会是看上福子了吧?”
“那哪能啊!”我拉着她到里间坐下,正色道:“朕只是在想,皇后为何要送你这么个宫女。”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安插个眼线过来,膈应臣妾的嘛!”说着,她奉上一盏温茶。
我接过喝了一口,道:“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个福子朕记得刚入宫不久,不会那么快就被皇后收买。朕倒觉得,皇后是算准了你这么想,就会和福子过不去而刁难责罚她,以此来败坏你的名声!”
华妃若有所思:“皇后竟这般阴险!”
我循循善诱:“所以爱妃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她点点头:“臣妾绝不会授人以柄,臣妾让她去外头做洒扫,不再理会就是了!”
我点点头,道:“朕听说平日里是丽嫔和曹贵人和你走得近些?”
“是啊,从前在王府时臣妾就和她们亲近些。皇上也知道,她们出身不高,全靠臣妾提拔她们。”她话锋一转:“皇上问这个做甚?”
我说道:“朕是在替你谋划。丽嫔虽忠心,却是个不中用的。倒是曹氏你得多留心,此人狡猾得很,心思不正,只怕是一时慑于你的威势,并非真心归附,你少和她来往。新人即将入宫,你可以放低些姿态,借此机会看看哪些人是可以拉拢的。”
“皇上怎么突然和臣妾说这些?”
我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如今你与皇后分庭抗礼,你呢,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但皇后素来老辣,又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论手段,你不是她的对手。朕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可不得帮你好好谋划嘛!”
她粲然一笑,伸出双臂环住了我的脖子:“有皇上站在臣妾这边,臣妾还同皇后争什么?”
我笑着拉她坐在我腿上,道:“话虽如此,但是你不争,不代表别人就不会来害你了。月盈则溢,月满则亏,如今你哥哥权倾一时,你在后宫又说一不二,难免引人嫉妒。最近就有不少人劝朕要提防你哥哥倚功造过。”
闻听这话,她急了眼:“皇上可千万不要相信小人谗言,哥哥对您一向忠心耿耿,怎么会……”
我打断了她:“朕知道你哥哥的忠心,只是他如今身处高位,底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因而事事都要谨慎,以免落人话柄。你有空就写信,替朕多劝劝他,他素来疼爱你这个妹妹,你的话,他也听得进去一些。”
她点点头:“臣妾知道了。”说着倚在了我怀里:“皇上待臣妾可真好。”
我搂着她:“你是上天赐给朕的宝贝,朕不待你好待谁好?”
没过几天,新人就入宫了,这天是新人第一次参拜皇后的日子。我召来夏刈,让他派人留心景仁宫附近的情况。
众人请安回去时,甄嬛、沈眉庄、安陵容三人结伴而行,夏冬春跑上去挑衅起来。说了没几句,竟动手欲打安陵容,却被翊坤宫的周宁海抓住了手。
经过我的敲打,华妃没有像上一世一样赏一丈红,但她这样傲气的性子,夏冬春又对她多番不敬,还隐约透露自己是皇后的人,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罪名,她怎能轻纵?于是先训斥了几句,就把她打入冷宫了。
晚上,皇后又来找我,一进来就告状:“今早华妃把夏常在打入冷宫了。”
“朕听说了,是夏氏出言挑衅其他秀女,又欲动手打人,是该给点教训。”
“只是……夏氏的父亲是包衣佐领,夏氏亦是皇上看中之人,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些?华妃此举未免太武断。”
我不满地撇了撇嘴:“皇后一味宽仁,才纵容得夏氏这样嚣张气焰!朕听说她刚进宫就到处招摇,欺压新人,还在背后对华妃出言不敬,这样的人,留着也是个祸害!华妃行事果决刚毅,与你宽严相济,方能保后宫安宁。”
皇后低头:“是。”
这时,敬事房的徐进良进来了:“皇上,新晋小主可以翻牌子了。”
皇后道:“皇上今日还去翊坤宫吗?”
我瞥了她一眼:“皇后是在试探朕吗?”
“臣妾不敢。”
“朕饿了,去华妃宫里吃宵夜。”我心中对其他人失去了兴趣,只想独宠世兰一人。
皇后强装出笑容:“皇上对华妃妹妹还当真疼爱。”心中却在想:皇上最近怎么了?对本宫的每句话都要驳斥也就罢了,还几乎每天都去翊坤宫,华妃究竟使了什么媚术,竟叫皇上这般痴迷?
我到翊坤宫时,已经将近二更了,殿内却还闪烁着烛灯的光芒。我走至门口,隐约听见里面颂芝说话:“娘娘,您还是早些睡吧,都这样晚了,皇上不会来了。况且今儿新晋小主可以侍寝了,皇上想必是翻了新人的牌子。”
里头传来一声叹气:“本宫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
我心一抽,忙敲了敲门。
“这么晚了,谁啊?”
“是朕!”
里头一阵窸窣,门开了,她穿着一身紫色睡衣,出现在我面前。见到我,顿时红了眼眶,却还嘴硬:“皇上今儿不该翻新人的牌子吗?怎么到臣妾这儿来了?”
我逗弄她:“既然爱妃这么大度,朕就去新人那儿了!”说着假装转身要走。
这招果然对她屡试不爽,她立马就急了,抱住我的腰身,依偎在我宽实的背上:“臣妾可不要做大度之人,臣妾很小气呢!”
我笑着转身,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还未等我有所动作,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黑衣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遗憾,你又浪费了一次重生机会。”
“什么?”
“由于你独宠一人,后宫失去平衡,前朝年羹尧越来越膨胀而无人制衡,八王九王势力反扑,你失去了皇位,重生失败。”
黑衣人不容我质疑,手一挥,我又回到了前一次重生的地方。我气得不轻,但没办法,为了皇位稳定,也是为了重生能够继续,我注定不能只以和世兰谈情说爱为重。
于是,我一一召幸了新入宫的富察仪欣、博尔济吉特氏、安陵容等人,至于其他人:甄嬛和上一世一样装病避宠;沈眉庄上一世毕竟背叛了我,我还不想看到她;方淳意才十四岁,我可没有那个癖好。
只是这一次,安陵容被抬来时还是害怕得瑟瑟发抖,我没有再“完璧归赵”,而是好言安慰。跟甄嬛、沈眉庄相比,她上一世毕竟没有背叛我,我容易接受一些。
沈眉庄一直未承宠,自然也不会让她学着管理宫务,引得皇后忌惮、华妃嫉妒。至于内务府新培育的绿菊,我给各宫都分了一些。
入冬时节,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我预先已通知了青海地方戒备,因而这次叛乱比上一世的规模要小,但还是不容小觑。
先帝在位后期,夺嫡斗争激烈,朝政紊乱,致使眼下朝中无人可用。我想来想去,只得命年羹尧出任抚远大将军,岳钟琪任奋武将军参赞军务,前往青海平叛。
之后,我将吉林将军进贡的东珠让苏培盛送去翊坤宫。布置完这些,我心中感慨,我对她的感情还是免不了“利用”这一层吗?
第10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
这回,我梦见白雪纷飞,红梅掩映,有一人在梅花树下翩然起舞,一舞惊鸿。虽然始终看不见正脸,但仅凭身影,我就一眼认出她是我的发妻柔则。微风拂过,梅花簌簌摇落,人与花融为一体。
醒来时,窗外已是傍晚,琉璃瓦上白雪皑皑。念及梦中之人,我呆呆地望了很久。
“皇上,除夕夜宴快开始了。”苏培盛的话把我拉回现实。
除夕家宴,我的几个兄弟、子女、后宫嫔妃们皆有参加,宴会上,歌舞升平,其乐融融。我瞥了一眼台下的老十七允礼,时隔多年再见到这个给我戴绿帽的弟弟,我心里五味杂陈,终究是有了隔阂,我没有像前世一样调侃他。
忽然,我瞥见下首的华妃,周宁海正凑着跟她汇报着什么。她离得近,我隐约听见她说:“告诉太医院的太医,谁敢去给那个贱人医治,就是跟我年世兰过不去!”
我环顾众人,唯独不见端妃和甄嬛,我便猜到了她说的是端妃。除夕阖宫团圆的日子,月宾却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她听到我们在这儿饮宴的动静,心里一定不好过吧!归根到底这都是我造的孽。
我唤来苏培盛,附耳吩咐:“你去太医院找个太医去延庆殿,给端妃医治,如果江诚、江慎兄弟在的话,就找他们中的一个去,就说是华妃让去的。还有,从御膳房带些吃食送去,再去内务府领些好炭一并送去。”我一直知道这些年世兰对月宾明里暗里地克扣用度,但前世的我一直没管罢了,这一世我不能再坐视不理。
宴会中,皇后向我敬酒:“祝皇上颐安百益,福寿永年!”皇后一起身,在场众人也纷纷站起来恭贺:“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喝了一盏酒,只觉醇厚清甜,转向华妃,道:“这酒甚好,华妃,你也干了吗?”
她今儿戴了一个蓝色凤凰点翠旗头,穿着一件繁蕊碎金的宫装,格外华丽,把在场众人都比下去了。只见她甜甜一笑:“当然干了。”
我心中一荡,舔了舔舌头,脸上洋溢着笑意。
皇后见状道:“皇上今天格外高兴啊?”
“午后西北来了捷报,说年羹尧平定了罗卜藏丹津之乱,尽获其人畜部众。好一个年羹尧,好一个年大将军!”我拍了拍桌子,此刻的我对年羹尧还是很满意的,仅仅几个月就平定了叛乱。前世平叛之后,朝中皆称此役“成功之速,前所未有”。
我说完,华妃就向我敬酒:“恭喜皇上,皇上万安了!”
我笑道:“你哥哥,很好!”
“哥哥在前朝替皇上效力,臣妾在后宫为皇上尽心,那都是当然的!”她笑得很灿烂。
我端起酒杯向她致意,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了些醉意,富察仪欣在中间弹着古筝,而我,瞥见了斜对面桌上的一盆红梅,不由想起那个梦,想起了柔则。世兰虽热烈活泼,对我也是一片真心,我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要是柔则也在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和柔则抚琴谈诗、下棋煮茗,和世兰赛马打猎、调笑逗乐,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我喝了杯酒,问皇后:“宫中的梅花可开了吗?”
皇后答:“凌霜而开。”
“朕想去看看。”
“天寒地冻的,皇上还是保重龙体吧。”
我醉意朦胧,叹道:“凌霜而开,怎可辜负?”皇后还要劝,我打断了她:“不必多言了。”
我朝下首的十三弟允祥招呼了一声:“十三弟,陪朕去外面走走!”前世我没让任何人跟来,结果还是老十七奉皇后之命找来了,但今日我不想面对他,便叫上了允祥。我又吩咐苏培盛不许人跟来。
外头风雪停了,但依旧寒意凛冽,我和允祥都把手交叉捂在了袖子里。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倚梅园。
允祥道:“华妃折了许多梅花插瓶,她不是有意的。”允祥知道我因着纯元的缘故一向也喜欢红梅。
我淡淡道:“是朕有心,华妃进王府晚,她什么都不知道。”
满园的梅花傲雪而开,我看到了一戴着斗篷的女子身影,不由驻足。那女子将一剪纸小像挂于枝头,双手合十,祷告起来:“自到宫中,人人都求皇恩盛宠。我一愿父母妹妹安康顺遂。二愿在宫中平安一世,了此残生。宫中争斗不断,要保全自身实属不易。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我知道是甄嬛,闻听此言,不由冷哼一声:“听你话中之意,实不愿入宫,那你为何要参加选秀,选秀之时又为何巧舌如簧,处处表现周全?”
那人回过身来,果然是甄嬛,见到我,她连忙跪下:“嫔妾失言,扰了尊驾雅兴,不知尊驾是?”
我淡然:“嬛嬛一袅楚宫腰。那更春来,玉减香消。那个字,读xuān,朕也不是贪恋女色的楚灵王!”
甄嬛反应过来:“参见皇上!”
我顿了一会儿:“你回去吧!”
甄嬛走了,我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叹甄嬛,叹纯元,也叹我自己。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允祥也念了一句词,只是念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皇上!”
我回头一看,见是华妃疾步走来,有些意外:“世兰,你怎么来了?”
她走至我跟前,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神却片刻不离我,神情中写满了担忧:“雪天路滑,夜里又黑灯瞎火的,臣妾放心不下,特地跟来了,皇上没摔着吧?”
一阵暖流涌上我的心头,驱散了冬日的寒冷,我拉住她的手,只觉一阵冰凉,便将之放进了我的怀里,笑道:“朕没事,这不是有十三弟跟着嘛!倒是你,穿得这样单薄就跑出来了,也不怕着凉!”
我看了一眼允祥,道:“十三弟刚才说得没错啊!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纯元已逝去十多年了,我也该放下了。一味地沉湎于过去,往往会忽视眼前之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