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冰冷的水触碰到伤口, 疼的杨纯龇牙咧嘴的。
“看你还逞能不！”楚留香嘴上嫌弃的说着，手里的动作却放得更轻柔了些。
“怎么能是逞能呢！”杨纯对着楚留香的脑袋顶做了个鬼脸, “这是非常情况, 大家都在同一战线。我也不能退缩啊……不过……”
“嗯？”楚留香将手帕系在杨纯白皙的脚腕上, 又从身上掏了个小瓷瓶出来给她上药。
“还是我经验不足。”杨纯手摸下巴, 满脸严肃。“没有面对各种紧急情况的预案。像这次，我就应该准备防水的东西。一分钱一分货，不该省的积分就不能省……嗯？”
脚上传来的刺痛, 让她最后几个字的音都变了。
“好了！”楚留香用手拍了拍她白净的脚面, “换一只。”
“哦！”杨纯哆哆嗦嗦的将另一只脚抬起来，“还有以后……”她又接着说自己的计划。
“我得把自己武装到牙齿才行！以前是我小看了这个江湖……主要是培训的老师也没说过这送快递的环境这么险恶啊！”
“我觉得牙齿其实可以不用。”楚留香抬起眼皮,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啊……？也有道理……”杨纯点头赞同, “牙齿是不太好用作攻击！”
“不, 我是觉得, 你的牙齿已经很厉害了，完全不需要变得更厉害。”楚留香暗示性的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哎呀！不兴翻旧账的啊！”杨纯羞赧的耍赖。此时再听他说起才认识时自己做的蠢事, 总觉得自己蠢得好难过。
“好好好！不翻。”楚留香将药上完，转身坐在了杨纯的旁边。
他们坐着的是河边的一根枯枝。面前水波粼粼反光，杨纯晃荡着自己白生生的脚丫，等着风吹干脚上的药膏。
“刚才害怕么？”
“嗯……有一点点。”杨纯伸手拉住楚留香的胳膊，“不过看到你来了, 我就不害怕了！”她笑嘻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不仅不害怕，我还充满了斗志！”
“说起来, 我一直想问你，你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成为这个快递员的。”楚留香偏头问道：“江湖那么危险……”
“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每天都苦熬着日子。不能出去玩儿，还要喝好多的药。”她掰着手指说道。
“还好有小仙女陪着我，我想要什么她都能给我找来。可，即使是这样的日子，我还是差点没能熬过十三岁。”
“干娘给我找了好多大夫，可是都没用。我这个病是生来就有的，能活十多年都算幸运的了。”
“后来呢？”
“后来，我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我后来的老师来问我，愿不愿意给上龙公司打工。她说公司可以治好我的病。
我也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但那天之后，我的身体的确慢慢好了起来。然后我每天睡着后就在梦里参加公司的培训了。”
“怎么了？”见他呆着不说话，杨纯有些奇怪的看了看。
“那你若是不做快递员了，是不是还会生病？”楚留香的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仿佛在心中思量了好久。
“这倒是不知道。”杨纯摇摇头，“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一名打工人，怎么能不做呢？！”她兴致盎然的高举起左手，“这片大陆都被我杨小纯承包了！”
楚留香瞧着她那傻乎乎的样子，伸手呼撸了下她的头发：“你刚才不是说要将自己武装到牙齿么？准备怎么武装……”
“我说给你听听，你帮我参谋参谋……首先，我得能刀枪不入吧……”她兴致勃勃得开始计划怎么武装自己。
……
“小辣椒！小仙女！小……”江小鱼追着张菁跑出来，左喊右找。最终在林中的河边处，看到了一个蹲成一团的红色身影。
他叹着气走过去，“怎么啦？不是因为害我受伤才哭鼻子的吧？”
江小鱼坐到她边上，拿手戳了戳张菁的胳膊，“真的哭了？是不是真的哭了啊，快让我看看。”
“看屁啦！”张菁眼睛红红，鼻头红红的瞪着江小鱼。
“还会骂人就好。”被骂了一嘴的江小鱼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松了一口气。“诺，擦擦眼泪。”他从怀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随身带着手帕。”张菁丝毫不客气的接过来捂在眼睛下面，“是不是之前那个谁给你的啊……”
“之前那个谁是谁啊？这是我自己的手帕好不好。”江小鱼伸手扯了回来，指着手帕角上说道：“你看，这里还有一条鱼呢！”
“原来你还是个绣花高手啊，真是失敬失敬。”张菁将手帕扯了回去，“就是不知你这绣花的技术，是不是也是练扎针给练出来的。”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绣花。这是我其中一个师父绣的。我十五岁那年，她打赌输给了我，才勉强帮我绣了个手帕。”
“那你肯定很喜欢这个。”张菁垂着眸摸了摸那条鱼，“好几年了，这丝线都没怎么褪色。”
“胜利品，我当然喜欢！”江小鱼捡着脚边的石块往河里飞，“我的那些师父虽然个个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好歹也算养大了我。”
石块在河面上荡起一层一层的波浪，最终在飞起十三下后，落入了河里。
张菁擦了擦脸上的痕迹也从地上爬起来。“燕南天！混蛋！负心汉！欺负我娘！”她捡起石头，泄气一样的往河里扔。咕咚一声，便沉了下去。
“三年了！一点踪迹也找不到！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咕咚！咕咚！咕咚！
“哎……打水漂可不是这么玩儿的。”江小鱼拦住张菁，“你得像这样。”他有模有样的开始教她，怎么选石块，怎么找角度，怎样瞄准，才能打出又漂亮又多的水漂。
这恐怕是江小鱼这辈子最有耐心，最温柔的时刻。
若要问他为什么？
那大概是心底里的一点愧疚吧！
燕伯伯抛下自己的孩子来救他。他夺走了一个小女孩的父亲，夺走了她童年的快乐……所以，他想，那么多丢失的快乐与幸福，他能弥补上一点，也是好的啊！
“小仙女，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帮你找，肯定能给你找回来一个活蹦乱跳的燕南天的！”
-
第二日清晨时候，杨纯被张菁从睡梦中叫醒。她昨晚和楚留香说着说着话，就困得睡过去了，一晚上竟也没有醒。
“你睡得跟猪一样。”张菁戳了戳她的太阳穴，“我回来你都不知道。”
“啊？！”杨纯花容失色的捧着自己脸，“那我有没有打呼噜？！”不会这么幻灭吧！
张菁没想到她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气的又戳了下。
“嘻嘻嘻……好啦好啦！”杨纯伸手抱住张菁，用脸蹭了蹭她：“小仙女不生气了哈！”
“在人面前呢，你注意点。”张菁有些微红了脸，“还有，你别把你脸上的油蹭到我脸上来。”
“你可别乱说。”杨纯伸手捂住张菁的嘴，小心翼翼的往楚留香的方向看，担心被他给听到了。“我们小仙女脸上是不可能有油的！”
“行行行。”张菁无奈的点头。
杨纯这才姐俩好的挽着她的胳膊往前面走。
“此次还要多谢香帅了。”说话的人一身深蓝捕头服饰，名叫周谦。虽及不上四大名捕的名气，但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姓的人了。
他昨晚收到衙门的通知，便连夜赶路过来，就是为了将这犯人捉拿归案。
骷髅婆婆原名叫月洛珈，乃是四大名捕所发《江湖批捕榜单》第三十六位。罪名：滥杀百姓，用活人炼药。
“周捕快客气了。”楚留香拱手回礼，“此女就交给周捕快了。”
周谦冲众人致意，随意的将已经被点住一晚上的月洛珈，横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踏马而去。
“你醒了？”楚留香回头，见杨纯一脸嫌弃的看着周谦远去的背影，有些不解：“怎么？”
“那个捕快好像抗猪一样……”啪，把猪肉甩到马背上。简直不要太像啊……
杨纯还比划了个动作。
张菁扭过头翻了个白眼，而楚留香以拳抵唇，忍住了喉间的笑意。
“啊，对了！”杨纯松开张菁，伸手拉住楚留香往边上走了一点，十分谨慎的问了句：“我昨晚，没打呼吧？”
“什么？”楚留香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难道不是有什么秘密要和他说吗？怎么是问这个……
“哎呀！”杨纯跺脚。
“没……没有。仙女怎么会打呼呢？肯定不会的。”楚留香一本正经，以讨论武学概要般的认真，回答了杨纯的问题。
他肯定是听到了我和小仙女的对话！
杨纯不知该为自己不打呼而高兴，还是该为喜欢的人听到她脸上有油没油这种话题而难过。反正，心情就挺复杂的！
“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张菁满脸受不了的问道。
杨纯先是看了看楚留香，又转头看着张菁，答道：“你准备去哪儿？”
“差不多也该回家了。”张菁眉眼间有些苦闷，本想着这次若是找到了燕南天，也能给娘一个惊喜！谁想到……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可……”张菁看了看楚留香，那他咋办？
“既然如此，那便由在下送二位姑娘回去吧。”
第一卷 第39章
张菁的母亲, 乃是十多年前江湖上的第一美人，人称‘玉娘子’。她的美貌，褪去了少女时期的娇艳冷淡, 增添了几分为人母的温柔明媚。便是放到十多年后的今日，也依旧让人心悸。
也多亏她在生下张菁后便隐于江湖。否则, 这世上恐怕又要多几个求而不得的痴情人了。
“我先进去见娘。”张菁牵着马, 看着并排站着的杨纯和楚留香, “你们自便啊。”
“你……要进去见见干娘么？”杨纯踌躇的看着楚留香, 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
“这次就先不去了。”楚留香抬手帮她理了理鬓发，见她眼中盛着的失望, 又解释了一句：“我这两手空空, 风尘仆仆的，怎么好去见你干娘。”
“干娘才不会在意这些呢。”杨纯虽然有些失望, 但心中却也松了一口气。若楚留香真的答应去见干娘,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
干娘一向不太喜欢她们与武林中人来往过密。
“不过这次不见也没关系。还有下次和下下次呢……”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扯着楚留香的衣袖, “那你不进去, 接下来准备去哪儿？我至少得在家呆上两三日呢！”
“我大概要出一趟远门。”
“出远门？要去哪儿？”
“朋友遇到了点麻烦，我去看看。”楚留香说道, “他叫胡铁花，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杨纯点头，随后又想到什么，“你上次半夜从薛家庄离开，也是因为这个朋友么？”
“对, 就是他。”
“那好吧。”杨纯虽然不舍，但心里也明白，他们这样的大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满世界跑的。她自己不也满世界乱跑么……
“虽然你武功很高, 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好。”楚留香轻笑了一声，“你进去吧。我等你进去了再走。”
杨纯就这么一步一回头的踏进了家门。
“就这么舍不得？”张菁倚在廊柱旁，双手抱胸，“我还以为你要跟着一起去呢。”
“小仙女……”杨纯小跑两步，上前挽住张菁的胳膊，“你在这里等我么？”
“不然呢？”张菁翻了个白眼，“就我一个人进去，娘肯定会问。”她点了点杨纯的鼻尖，“到时候看你怎么交代。”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她靠在张菁的肩膀上叹气，“他们江湖人就是这点不好。一出门就跟撒手没的风筝一样。”也不知道公司有没有那种可以像是定位客户一样的定位符。
“好啦！先把你的楚留香放一放，小心被娘看出端倪来。”佛堂外，张菁小声的叮嘱了两句。
也不怪张菁如此，实在是张三娘自己吃够了爱上一个江湖人的苦楚。便不想让她的女儿们也像自己一样，守着一句承诺就是大半辈子。
“娘，我们回来了。”
张菁推开佛堂的木门。
里面，一位身着素衣绢纱的美丽妇人正跪在佛前。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位少女的母亲。
因为她的头发既黑且亮，如一团黑云一样。虽然是挽在脑后的，却也落了些碎发在脖间。她微微垂着头，露出了一节如玉一般晶莹剔透的脖颈。
她的腰上系着一根白色的腰带，外罩一件烟灰色的纱袍，不禁让人想起了湖面荡漾的水波。
“我算着你们也该回来了。”张三娘子将手中的串珠放到佛龛前，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