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嬷嬷领命,带着牙郎下去了,到这时雪畔和雨畔才搀着柳氏站起来。
金胜玉看了她们一眼,漠然道:“我和你们先头女君性子不一样,你们先头女君是斯文人,我却不同,我自小舞刀弄棒长大,谁要是惹我不高兴,我能打得她满地找牙。今日种种,不过小意思,大家过过招罢了。你们都是侯爷至亲的人,只我一个是外人,整治起人来不手软,所以在我跟前尤其要小心,可别忘了。”
柳氏经她这一通狠杀威风,人连精气神都没了,最后不过诺诺道是,临走瞧了岑嬷嬷手里的盒子一眼,终究什么也没敢说,被人押解着取钱去了。
江珩回来的时候,见屋子正中间放着好大一口箱子,里头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一瞬有些发懵。
看了看坐在窗前喝茶的金胜玉,迟疑地问:“二娘子,哪里来这么多的银子啊?”
金胜玉放下建盏笑了笑,“公账上亏空的钱,我全替侯爷找回来了,特意将五千两现银从金银铺里取出来,就是为了请侯爷过过眼,也好让你知道,后宅里究竟养了怎样一只吞天的硕鼠。”
江珩愕然,“这些全是从柳氏那里掏出来的?”
金胜玉说是啊,“侯爷这下不必再亏心了,欠着我哥嫂的银子也一并能还上,这事就算翻过去了。接下来两个月,我不问你侯府的事,请侯爷自行管束。到了大婚那日,我再来接手掌家事宜,还望那时的侯府,不会又弄出什么烂摊子让我收拾。”
女人柔情似水不是坏事,但对付江珩这种人就得恩威并施。
金胜玉看他点头不迭,相处这几日自己心下也掂量,他虽然窝囊了些,但比起先前那个愚孝的男人已经好太多了。起码侯府没有长辈要她孝敬,没有恶婆婆对她颐指气使,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这个处境,不能再挑续弦不续弦的说法了,只要能把这偌大的家业捏在手心里,嫁得就不比头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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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郎君。
云畔婚后的生活,充满了琐碎忙碌和小温暖。
家里的家务倒是不用她操持,因为祖母和婆母都在,好些事先经她们的手,自己其实还是像未出阁时那样,闺中岁月无惊。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要比平常更早起,李臣简上朝,鸡起五更,自己总不好裹着被子只管睡自己的。到底如今出了阁,也要尽好自己的责任,和睦的时候这些都是小事,将来万一有了嫌隙,那微小的细节就成了人家嘴上的把柄。
也许她也是个悲观的人,所以要尽可能做到最好,见他起身自己也跟着起来,忍不住要打呵欠,迸出了两眼的泪,也还是要努力保持清醒。
她替他束上腰带,他低头看着她,见她眼泪汪汪便要发笑,温声说:“让你不要起来的,我自己能收拾,你多躺一会儿多好,现在时候还早。”
她笑了笑,说:“我要送公爷出门,这是我的份内。”
他知道她还没学会在他面前卸下防备,大约先前的经历和母亲的前车之鉴一直让她耿耿于怀,所以即便已经那样亲近了,也还是谨慎约束自己,客客气气尽善尽美。
他心里都明白,只是不好说什么,待整理好了穿戴,她便陪他坐在窗前进晨食。
天还没有亮,天顶的星辉依然灿烂,放眼向远处望一望,这样的时候捧着一碗热乎乎的杏仁酪,并肩坐在那里,好像也有一种家常的温暖。
她呢,鲜少有这样闲在的时候,虽然事事谨慎,但毕竟还是年轻的女孩子,不经意间总有一些孩子气显露出来。
譬如伸直了腿,从裙裾底下探出脚尖来,不时有节奏地对阖着,就看得出她现在的心情很愉悦。
他抿了口酪,转过头问她:“今日你有什么安排?”
云畔想了想道:“也没什么,过会儿去向祖母和母亲请安,再在茂园用早饭,回来眯瞪一会儿,你就回来了。”
他听了,微微抿出笑意,犹豫了下问:“你今日若是不忙,晚间陪我赴宴好么?”
云畔嗯了声,“是哪家要宴请你?”
李臣简道:“赵重酝今日做东,邀请几位好友吃席,都带着家眷的,我想你要是不忙……”
“那我自然要去。”她笑着说,“公爷已经成婚了,再独自赴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听了心下欢喜,原先还觉得要求她赴宴应酬是不是难为她了,见她不反感,也就放心了。
辟邪站在廊下通禀:“郎主,马车已经备好了。”
云畔忙取过手巾来递给他,他掖了嘴起身,两个人一同出了大门。
这时候东方微微亮起来,马车前悬挂的风灯照出了一片朦胧的深蓝色,他的眼睫也染上了一片深郁,弯身坐进车内,打起帘子嘱咐她:“不必送了,快进去吧。”
云畔颔首,微微退后一步,示意辟邪出发。顶马很快跑动起来,笃笃的马蹄声去远了,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檎丹上来搀她返回续昼,夏日的天光就是这么奇怪,短短的一段路程,再抬起眼来,天色已经亮了半边。
回到院子里,时候还早,用不着立时去茂园请安,便在屋里慢吞吞打上一炉香篆。
云畔很喜欢清晨的悠闲时光,丈夫出门上朝,自己经过一番折腾瞌睡已经褪去了,神清气爽地坐在晨色里,看着日光慢慢爬过院墙,院子里一草一木苏醒过来,又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