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焦虑些什么,只是由衷地为阿罗出现在那里感到心烦意乱。一双手握着阿罗的双肩,道:“这里都是些大男人,你一个女孩子,跑来这里做甚!”
阿罗被陆平握得疼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淡然的笑容,道:“我不过是想来感受感受江南的风雅罢了。何况我今日穿的是男装,不会有人认出我的。”
“你今日出门,连个侍从都不带,这里纷纷扰扰,你如若出个什么意外,我如何交待?!”陆平道。
阿罗不解道:“江宁城好歹也是我大炎的陪都,我大炎如今国泰民安,这里又都是风雅之士,能出什么意外?”
陆平一时无言,原本紧握着阿罗双肩的手松开,缓缓垂下。他知道他此刻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可是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
阿罗见陆平沉默无言,道:“阿罗其实也只是想来看看,这一场平哥哥无论如何都要来看一看的盛会。”说话间,她的眼神温柔却又带着几分坚毅的神色。叫陆平恍惚极了。
待阿罗回去时,大会已经快要开始了。众人纷纷在侍人的引导下往写了自己名牌的位子上走。而阿罗也在大掌柜的带领下进了二楼的雅间——这里可以凭栏眺悦一楼当中的天井正中的台子上所展示的瑰宝。
沈月尘出自官宦之家,父亲是这江宁的府尹大人,平素又热衷收藏鉴赏,是这容宝斋的熟客。因此今日,也得以有一间二楼雅间,就在阿罗那间的对面,与阿罗的可以隔着天井相望。
陆平自方才与阿罗不欢而散,便一直有些着恼地在远处,时不时地偷望阿罗。而阿罗倒是显得坦然得很,望着楼下的台子一派自得其乐。
“沈月尘”显然是瞧出了陆平的心不在焉,便不动声色地为陆平递去茶水:“上好的龙井新茶,快尝尝罢?”
陆平默默端过,掀了盖子只手上动作着,之后看也不看便喝了一大口。突如其来的滚烫将他吓了一大跳,手中一抖便将茶碗泼在了腿上。他立刻被烫得跳了起来。
“沈月尘”见状连忙唤了侍从拿来巾布来,然后自己拿着芊芊玉手亲自替陆平擦拭。陆平当然不知道沈月尘是女儿身,便避也不避由着她帮他擦拭下摆上的水渍。却是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了阿罗。
第十八章 真不懂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
阿罗却是丝毫没注意到陆平的反常一般,只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台子上的展品。
此刻陆平的心头却如坠温热的油锅,不似烹在滚油里那般煎熬却也浑身不在,终是对“沈月尘”道了一声“我先回去了”,之后转身离开。空留下不知所措的“沈月尘”望着陆平离去的背影发呆。
一直兴致勃勃望着楼下的阿罗其实一直暗暗观察着发生的一切。此时拿余光瞟了一眼“沈月尘”有些的懊恼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陈虎的法子,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四方馆一间客房的门,由一位女子轻轻推开了。那女子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衣,头戴一顶罩了白色长纱的斗笠。那洁白的长纱,袅娜着衬托出女子纤细又美好的身段。
白衣女子进了门,身后的侍从立刻替她将门关上。
“喜娘,我来看你啦!”白衣女子一面用她那犹如夏日瓜果一般清甜爽脆的嗓音说着,一面伸出细巧的手指,轻轻将长纱撩向一边,然后将斗笠除了下来。纱下立时便露出了一张精巧的脸蛋的来。
那分明是齐王家的小郡主阿罗。
当是时,客房中的女子正端着一个绣绷静静地飞针走线,便放下手中的活儿,门外是那白衣女子的声音,立时就过去将她迎了进来,接着高兴地站起身来冲阿罗就要行礼。被阿罗赶忙拦了下来。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行此大礼。”阿罗冲着喜娘笑道。
喜娘这才作了罢,将阿罗迎在上座,自己在阿罗身边坐了下来。
阿罗拾起方才喜娘正绣着的绣绷,见上面时绣了一半的花鸟蝴蝶,已是颇有几分生动跃然之感,由衷感叹道:“绣的可真好!”
喜娘赧然一笑,道:“这几天养病,也不便出门,是郡主您派来的人,替我置办了这些,作个消遣罢了。”
阿罗拿指尖轻轻抚过那花叶,道:“真好看,竟比好多宫里的绣品做得还好呢!”
喜娘闻言,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阿罗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绣绷,凑过去仔细地查看喜娘的脸,继而松了口气,笑道:“果然没有错,如今你这脸上已经大好了。我再给你开个新方子,一会派人去给你照着弄了。再过几日,这结的痂收干了,自己就能掉了。到时候,保证你又能白白净净跟刚剥了皮儿的鸡蛋一样又嫩又滑!”
喜娘闻言,激动地就想给阿罗跪下。阿罗赶忙将喜娘拦下,道:“这事儿平素若是我没碰上,那我就是管不着的。如今我碰上了,岂有不管的道理。只是……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吗?”
喜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也只怪我自己天真,才上了那个坏男人的当。我不怪他家大夫人,她原也是本本份份守在家中,等着自己的夫君归来的。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突然发现她心心念念的夫君还在这世上藏了一个我。”
阿罗不平道:“即便如此,用上如此手段,还是过分狠辣了些。”
喜娘苦笑道:“其实我早就该明白的,没有哪个女人能够真正宽容忍让到愿意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的。她也曾经青春少艾,原也想嫁了人能好好相夫教子过一生。奈何她夫君不肯遂了她的初心。她面上虽然仍是温柔和善,心里头指不定该有多苦了。”
阿罗听着喜娘如此说,一面感叹她的宽容大度,一面不禁又在心中想到了自己。于是又是一阵怆怆然。
“这江宁,我自是不愿再待了,而扬州……当初离开时,我也是被喜轿热热闹闹抬走的,如今再只身回去,难免落人口实。”喜娘冲着阿罗跪下,哀声恳求道,“喜娘求求郡主,求郡主能否带着喜娘一起回京?喜娘可以给郡主干活儿打杂,做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