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参将闻言,不禁感叹:“可不是嘛,这回有顺安长公主坐镇临城,一应军需补给都送得及时。就说棉衣吧,给每位将士都备下三件,两厚一薄。粮食什么的就更不用提,现今人人都能吃上一口热乎饭,新粮还在从临城源源不断运来。今早我们还没派人去商谈,临城那儿就有一车车炭火送到营内,确实是有心了。”
此言非虚,更是说到了在座诸位将领的心坎里,勾起一幕幕往事。
往年不是没打过仗,也吃够了军需不足的苦。多少次因为朝中官员勾心斗角,或者是奸人贪墨,致使运到前线的粮食不是缺斤少两,就是以次充好。
有一回更是荒唐至极,前线战事吃紧,而后方运来的粮食里大多都是碎石子,淘出来能入口的粮食不到一成,还都是发了霉的陈粮,差点让将士们活活饿死在前线。行伍中人,宁可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也断不能被自己人扯了后腿,不明不白地吃败仗,还丢了人头!
军中男儿多血性,他们咬着牙,硬着一口气打了胜仗。在班师回朝时,他们把事情捅到朝堂上,惹得朝野一片喧哗,却无数势力在背地里使力气,将军粮一事一压再压。最后,先帝仅仅是不轻不重处置了几个官员,就将此事草草揭过,实在是让将士们寒透了心。
幸好,当今陛下登基后,勤政爱民,严查贪墨,体恤武将,一改前朝重文轻武的作风。至此,边关将士们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平日里凭着务农收成,都能吃饱饭。
而眼下,无需他们多说,也不用去求人,坐镇临城的顺安长公主已经将诸事安排妥当,免去他们所有后顾之忧,可以一心专注于战事,这简直是往年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秦司回想往事,亦是颔首,“不管仗多难打,将士们能吃饱穿暖,就还能提得起兵器,和北燕一战到底。”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感慨了一会儿。
“此次确实多亏了顺安长公主啊。”
“不愧是咱们傅将军娶的夫人,遇事丁点不慌张,做起事来井井有条。”
“原先不是总有人传谣言,说长公主骄纵跋扈嘛!依我老周看,估摸着都是瞎话,信不得,信不得!”
“……”
离大帐不远的西北军营营门处,有一人浑身是血,顶着风雪靠近西北军营。他所经过的一路上,脚下洁白的雪地都染上了点点血色,蜿蜒而来。
快要抵达营门,那人脚下不稳,扑倒在地,抬起一张满是脏污的脸。
值守的士兵举着武器靠近,认出这是他们军中斥候,惊呼道:“王力,这是怎么了!”
斥候撑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说完话,无力倒地。
“敌袭……北,北燕大军往这……来了……”
-
风雪里,一行人艰难地在雪地里移动,他们的四肢被冻到失去知觉,仍旧坚定不移地往前方行进。
走在最前方的,正是傅则。他望着后方的将士们,没有多说什么。这些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无一不是将身家性命托付在他身上,不需要任何理由或解释,他们都会坚定不移地跟着走。
傅则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行。
他与随行将士们的身影逐渐被风雪掩埋,逐渐变得模糊,直至看不见任何踪影。
鹅毛大雪未曾停歇,在他们的前方,是连绵的山峰。
-
“报——北燕大军突袭!”
“报——秦司将军带兵迎敌,不敌北燕钟震,我军损失惨重!”
“报——周军师设下奇谋,敌军误入陷阱,回撤后暂缓攻势!”
雪还未停,一条条最新战况被送达临城将军府,府门前的雪地上尽是凌乱马蹄印,未来得及被新雪覆盖,就已经有新的马蹄印落下。
府内,姜应檀与手下诸人已经移步至宽敞的书房,每人手边都放着厚厚一沓的文卷。
听完最新战况,姜应檀皱起的眉心一直不曾舒展,手指尖烦躁地敲击着扶手。她的嘴唇有些干,却完全没有喝口茶润一润的心思,满脑子全是大齐与北燕的这一场战事。
坐在她右侧下首的谈松琅,叹了一声:“驸马不在,此战甚是艰难啊……”
魏十接话:“虽然驸马不在军中,但有周先生和一众将领在,还是能守住我方阵地不被攻陷的,毕竟西北军这多年的仗打下来,也不只是凭借驸马一人来抵挡千军万马。”
“魏十,你误会谈大人所言了,”姜应檀神色不变,目光还停在手中文卷之上,“他是想说,一旦傅则不在营中的消息泄露,只怕西北军中人心涣散,敌军却会被鼓舞士气。严寒雪天,双方本就有优劣之分,再算上这一遭,西北军极有可能退败。”
魏十朝着谈松琅抱拳行礼,“是魏某见识浅薄,谈大人见谅。”
谈松琅避过这一礼,“无妨,我们还是先以战事为重吧。”
“暂且认为傅则离开营地时行迹隐秘,没有走漏风声,可就算加上西北诸位将军的遮掩,恐怕此事也瞒不了多久,”姜应檀有些头疼,语气透着烦躁,“只要傅则迟迟不露面,那迟早会被慕容迟猜到真实情况。”
她离开宽椅,来到一旁的舆图前,“在你们看来,傅则此时离开军中,所图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