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帐门外传来通报,魏十求见。
姜应檀放下手中的杂记,让侍卫放人进来,一边示意傅则先耐着性子坐下。
风尘仆仆的魏十进来后,先是行礼,紧接着请罪,“魏十治下不严,致使手下人与西北将士起了口角,进而演变成斗殴,特来向殿下告罪。”
“哦?”姜应檀稍稍拖长了尾音,看了傅则一眼后,才直视魏十,“说罢,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魏十一五一十地道来:“不敢欺瞒殿下,是因殿下与驸马而起。”
“在军中呆久了的老兵,多少口头上不太干净,议论起殿下与驸马的亲事。恰巧被路过的鹰卫听去一些。鹰卫见这些小兵肆意污蔑殿下名声,心中一时气不过,便起了冲突。”
“竟是如此?”姜应檀转而盯着傅则,似笑非笑,“倒是没听驸马提起。”
傅则讪笑两声,赶忙讨饶,“先前我没留神听,只知道是发生了口角,转而去比武论高低,哪知还存着这一层缘由。再者说了,世上之事人人说来都不同,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是说不准的。”
“不过,”傅则拉拉姜应檀的衣角,讨好地笑笑,“只要有公正严明的夫人在,定是能辨出谁是谁非的。”
闻言,姜应檀诧异地瞟他一眼,“你从哪里听来的瞎话?”
傅则顿时傻了眼,什么瞎话?
见他一副呆愣模样,姜应檀唇角微微翘起,“难道他们不知道,顺安长公主最是不讲理、最是喜怒无常吗?”
跪在一边的魏十,不由在心中长吁短叹起来。
他就说别让那帮臭小子意气用事,殿下心中想些什么,听闻来龙去脉后会怎么做,哪是他们能摸准心思的!
魏十冷汗连连,傅则亦是心虚起来,气短地赔笑。
见状,姜应檀慢悠悠站起了身,笑盈盈道:“不过他们选的这个比武的法子,倒是别致又有用,谁家有理、谁家没理,打一场就是了,也省去本宫去辨什么是是非非,着实烦人。”
“那……夫人是想去看看?”傅则随之站起,小心翼翼问。
“现成的热闹,为何不看?”姜应檀挑眉,又让魏十起来,“走,瞧瞧是哪边的人会赢。魏十,倘若鹰卫输了……”
她尾音略略拖长,显然是意有所指。
魏十心中苦笑,面上还得做足了架势,“倘若鹰卫不敌西北士兵,必是平日里疏忽练武,不堪为殿下做事。回去后,属下定将他们好好磨练一番。”
“就这么办吧。”姜应檀甩袖,率先迈出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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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营的练武场在东边,与姜应檀的大帐之间隔了几段路,因而由傅则在一旁引路。
姜应檀看他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淡道:“你这认路的本事不差。”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即可觉得是在夸人,也可认为是隐而不发,在暗指对方的把柄。
听在傅则耳中,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夸赞,因着人在帐外,有诸多人明里暗里瞧着,他不好太过喜形于色。
于是,傅则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走一遍就记得了,多谢夫人夸赞。”
姜应檀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由莫名看他一眼,自己分明是意有所指,想刺探他是否记起了什么,怎得傅则便能意会成自己在夸他?
不过姜应檀也懒得多费口舌,看清此人还是那个鲁莽、不设防的少年郎,便也足够了。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行人穿过大半的营帐,来到了人头攒动的练武场。
场上,左右两侧各占据了一方人马,左边是精神抖擞的一干将士,右边则是气宇轩昂的数十鹰卫,两方人隐隐成对峙之势。
正中间,不知从哪儿搬来了台子,秦司满脸含笑地站在上边,似是在平衡两边人。在他身后,原本应在中军大帐内议事的将领们,大半都坐在那里,他们脸上或是严肃、或是轻松,神态不一。
周一诺眼尖,远远地瞅见姜应檀与傅则相携而来,他急忙迎上去,刚想飞速说一下原委,就被姜应檀抬手止住。
姜应檀神色悠闲,隐隐含笑,“此事来龙去脉,本宫已然知晓。”
周一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因为那些老兵的话,眼前的祖宗要在西北军营大发雷霆,那脾气上来了,这里谁能拦得住我行我素的顺安长公主。
可是,看殿下的神色,似是并不放在心上,许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从大局而言,今日是殿下借着天弘帝的名头来军营,身后又站着皇家、诚国公陆家、谈家和青州,若是她手下的鹰卫,与西北军营的将士起了冲突,闹得两边都心中郁结,反倒不美。
他暗自点头,许是殿下心情好,并不想闹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周一诺的想法终归是太美好,完全没有料到姜应檀接下来的所作所为,非但不是来止住干戈,反倒是嫌热闹不够大,纡尊降贵来添上一把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