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举再怎么展露西北军营的坦荡,又哪里防得住小人?
多的是些奸佞无视奏报,直接出面弹劾,或是暗中使些手段,将奏报一压再压,许就不会上达天听的时候。
而姜应檀一早通过鹰位暗部,快马加鞭将此事呈到天弘帝的案前,又光明正大从青州运粮、运银钱。她摆明了要入局,之后自会有天弘帝及京中势力帮忙斡旋。
眼下,见周一诺再三谢过,姜应檀坦然道:“此计本就是收揽民心,彰显大齐国威,待事态平息后,可在临城之外,为流民再设一些村镇。”
她话里留了些余地,但也足够在场的人听出其中深意,纷纷打起了眉眼官司,各有想法。
莫非是朝廷要与北燕开战?
众人对此神色不一,有战意高昂者,有忧心忡忡者,也有犹豫不决者,不知道主战还是主和。
无论他们怎么想,上首的姜应檀神色自若,浑不在意自己引起多大波澜。
姜应檀淡道:“流民一事暂且如此,近日北燕可有异动?”
提起此事,周一诺不免变得严肃,“先前殿下点出的云骑汇集之处,派出去的斥候已经找到,只是晚了一步,人去无踪影。”
“是吗?”姜应檀右手搭在桌案上,抬眸望去,“本宫怎么听闻,那些云骑尚留在城外二百里处,一直未曾离开?”
周一诺一时顿住,并未立即作答,他对面坐着的秦司却是开了口。
秦司清清嗓子,忧道:“北燕云骑是隶属于他们皇帝的私兵,一直停在临城外,只怕北燕所图不小。”
姜应檀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不日前,从北燕国都驶出了一辆马车,听说里边坐着北燕端王慕容青,直往临城而来。”
闻言,众位将领失态站起,周一诺深深皱眉,“眼下既无战事,对方也未传出派遣使者的消息,怎会无端让北燕端王来临城?”
面对众人的灼灼目光,姜应檀慢条斯理地拉好衣袖,站起了身,“北燕人的心思,本宫怎么猜得着?诸位慢慢商议,尽早议出应对之策。”
“再说,这些都是你们西北军的军务,本宫若是插手,可就犯忌讳了。”
说罢,她似是有些疲倦,揉了两下额角,“本宫乏了。”
下首一干人等心如火烤,又没法逼着姜应檀留下,只得用目光催促傅则多说几句。
然而不论他们的视线有多直白,传递的情绪有多浓烈,傅则一概视之不见,反而随姜应檀起身,准备亲自送她去大帐休息。
众将领:色令智昏啊!
姜应檀瞟了一眼周一诺,哼道:“周先生,带路吧。”
“是。”周一诺暗自苦笑,顶着诸位将领迫人的目光,起身为之引路。
中军大帐本是傅则在军中的起居之处,因为用作议事之所,姜应檀不便直接歇在后边,故而为之重新收拾出一处帐篷。
路上,身后不再跟着心思各异的将领,傅则稍微松快许多。虽然还装着一副正经模样,但显然四肢都放松下来,不再一直紧绷着。
姜应檀目光扫过三三两两的士兵,压低了声音问:“找出来了吗?”
自来了西北大营,就隐在姜应檀后面的魏十,悄悄上前两步,“有三人神色有异,属下已派鹰卫去盯着了。”
“去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做出欺君叛国之事。”姜应檀面色冷极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一旁引路的周一诺,听了这一来一回的话,哪里猜不出大概。
他不由心酸道:“殿下,您想撒网捕鱼,好歹提前知会一声吧?”
姜应檀不以为然,“左右端王人都没到,你提前一日知晓此事,又能如何?说不定会打草惊蛇,让军中叛徒生出警觉,反倒不美。”
傅则惯是奉姜应檀的话为圭臬,附和道:“可不是吗?这种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周先生何必不甘?”
闻言,周一诺狠狠地瞪了傅则一眼,此人失去记忆后,他算是看明白傅则的本性了,左右是殿下说什么都对!
“殿下所言有理,”周一诺无奈应下,提起了另一茬,“那可否告知草民,端王此行为何而来?”
姜应檀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转而远眺北方,闭口不言。
北燕的端王,慕容青,是北燕皇帝慕容迟的同母兄弟,两人感情深厚。他来临城的目的之一,只怕是冲着阿姐来的。
于他们而言,那日来流民营地,探听阿姐情报的云骑失去踪迹,便可猜测阿姐或许还活着。虽然尚不是十足的把握,但只要有一分成算,疯了的慕容迟绝不会放过。
他自己出不了国都,可不就派最亲近的弟弟慕容青来临城,不然云骑为何迟迟不离去?
姜应檀眸色晦涩,在心中推演各种情形,忽然察觉手被人握住,不由望了过去。
擅自握住她手的傅则,对着姜应檀微微点头,“或许只是遣了端王做使臣,想与我大齐恢复邦交,又或者是想要刺探军情,妄想再度开战……种种皆未可知,未必就是冲着那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