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渐渐安静,她心里头只想着疼,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可齐晗却恰恰相反,方才的确没什么想法,这一会安静了,到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到底男女有别,他的手上虽然在按摩着她的皮肤,眼睛却一只瞟向别处,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还好,还能分散一下注意力,现在安静了,触觉感受一下子被放大。
手间柔软滑腻,还带着点温热,只要一想到这是小娘子,他便忍不住激动起来,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齐晗不自然的甩了甩脑袋,不行,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他停了手,将剩下的药液都敷到她的伤处。
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又给她把被子盖好,捂得严严实实的,他现在只想赶紧走……
薛陵婼惊讶:“这么快就完了?”随即,她又把被子往下拉至胸前,露出雪白的肩膀:“这才刚入秋,还这么热,你把我裹着么严实是想热死我。”
她未着上杉,只穿了一件睡觉穿的抹胸长孺,其实这原也没什么,到了夏日,最热的那几天,长安城的贵女们穿的一个赛一个清凉,上面基本上就是一层纱,若隐若现的,不比这性感?
看向这一幕,齐晗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像被烫了一下,飞速的移开眼,耳根子也不自觉的发热,他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同他探讨一下关于大半夜与男子共处一室的穿着问题。
可是他忍住了,原因无他,他担心薛陵婼听了笑话他……
见他还不走,薛陵婼伸出手推他一下,催促道:“大半夜的,你赶紧走吧,早点睡啊,再见再见!”
齐晗心中还想着那件事,跟着话回头,走向窗户,他来的时候就是爬窗户来的。
见到他真的要走,薛陵婼却又忍不住“欸——”了一声。
齐晗回头,只见她咬着嘴唇,一副纠结的模样。
她想同他说声对不起,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她心中很是矛盾,以后还有的见,要不下次再说?
齐晗忽的又想起一事,从袖中摸出个小纸筒,转回床边,俯下身子递给薛陵婼:“方才给忘记,你自己看看吧!”
薛陵婼好奇的展开纸筒,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看起来像是用左手写的,歪歪扭扭地挤作一团,瞧起来就让人头痛,再就是房中未掌灯,只借着月光,不多时她开始眼睛疼。
薛陵婼只得小心翼翼地下床,拉着齐晗悄悄地把灯给点上,生怕惊动了外间的香梅,借着灯光仔细看起来。
这又是一封举报信,仔细看下去,越看越不对劲,信上说她不顾禁令,擅自出入和颐殿,原也没什么,只是这上面连她的出入时间都陈述的十分清楚,就像是看着她进出的。
估摸着与上次的是一个人写的。
薛陵婼忍不住对齐晗吐槽:“这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不会是你伪造的吧?”
窗外吹着阵阵的清风,她是赤着脚下的床,被风一吹,踩在冰凉地板的脚便有些发寒了,齐晗冷眼瞧着雪白的脚趾在地板上抖了抖,如同珍珠在黑玉盘子里跳跃,随及,一个喷嚏声响起。
薛陵婼“阿嚏”一声,揉了揉鼻子,放下信转头看他:“我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搭理我?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齐晗弯下身子,利落地将她拦腰抱起放到椅子上,随手将一旁挂着的外衣给她披到肩上,还是没有回答她的话,这样的夜晚,若他真的有心在焉,才是真的奇怪。
薛陵婼把脚往衣服里缩了缩,又低下头看信,忍不住皱起眉毛疑惑问他:“你说告我状的人不会是偷偷仰慕我吧,不然怎么会对我的行踪这么关注,上次也是,这次也是。”
齐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薛娘子还真是惹人怜爱,远在天边的,近在眼前的,全都拜倒的你的石榴裙下。”
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不舒服呢?薛陵婼瞪他一眼,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唔?”
“陈年老醋缸的酸气!”
齐晗勾了勾唇角,十分罕见的回答:“嗯。”
薛陵婼诧异的抬头看他一眼,又埋下头,脸颊飞速的窜上一抹嫣红。
再读下去,等读到‘薛氏其人,性狡诈,心机深沉,善武,使剑……’这一句时,薛陵婼心里头突然咯噔一下,一件埋藏在记忆中很久的事情涌上心头,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完了——”
声音有些尖锐,划破了这一室的宁静,齐晗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锋利地瞥向那封信。
薛陵婼连忙捂住嘴,丧着脸对他小声道:“完了,由爱生恨,我好像真的被盯上了!”
齐晗默了良久,才盯着她那张欲哭无泪的脸道:“狂蜂浪蝶?”
“可能……大概……也许还要不一样,这位估计是个被我辜负过的……”
话还没说完,只听齐晗攥着的拳头“嘎嘣”直响,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道:“你急个什么劲,我话还没说完呢,是个被我辜负过的小娘子,该急的是我才对。”
齐晗紧握的拳头一松,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的上下打量着她:“要说是个小郎君估摸着我还更相信些?”
薛陵婼仰起头不屑的瞅他一眼,兴奋的跳下椅子,拔出齐晗腰间的佩刀,本朝官家佩刀的制式为直刃,同剑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先用一个三环套月的上步穿刺为起势,继而重心向后移,刀在手中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最后以一个接剑前举的收势完成了这个流畅而又优雅的招式。
做完这一套,她已经沁出了薄汗,但没有一丝倦意,只胡乱擦了擦汗,便兴冲冲地转向齐晗,问道:“怎么样?”
很漂亮,实在是好看,可齐晗作为一个真正的高手,自然能看薛陵婼的问题:漂亮有余,没有攻击力;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就是个花架子;拿出去哄小孩还行,在稍微懂点行的人面前,就是小鸡跳墙。
可他看见她期待的眼神,眸子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就等着夸一句,齐晗沉吟,斟酌良久道:“好看!”
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就这……便没有了,再多夸几句?”薛陵婼没满意。
“有——”齐晗拉长调子,他撩起袖子,轻轻擦干净她额间的汗迹,如同哄小孩子般笑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夸人的话张口就来,只是却怎么都不像夸剑招的,薛陵婼撇撇嘴,心中安慰自己,算了,术业有专攻,也不能指望齐晗像崔原那样出口成章不是?
第73章
薛陵婼被齐晗这么一搅和,差点忘了演这个招式的目的,等再一想起来,两个人的话题已经偏到了天南海北。
齐晗问道:“若回到当初,怎么着也瞧不出你这么……厉害。”
薛陵婼:“是吧是吧!虽然我只会这一招,不过阿碧说,如果遇到坏人,这招式往那里一摆,便能吓退宵小。”
齐晗忍俊不禁:“那当初,你怎么不也吓吓我。”
薛陵婼白他一眼:“我又不傻,吓人是吓人,可是吓完人之后不还得跑,你那一身伤的不比我吓人?还好我胆子大,遇上寻常人,谁敢收留你!”
忆起当初,齐晗扯扯她的耳边的头发,只觉得心都要化了,那个时候,他一睁眼,就是一个姝颜皓齿的小娘子,她的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窝,一下子就驱散了他心中的彷徨与怯懦,让他确定了一个压抑在心中很久很久的决定。
薛陵婼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白他一眼,转回了主要话题:“你说,我换上男装,随身配柄剑,没事的时候耍上两下,那些小娘子们瞧见我可不就被迷上了。”
齐晗仔细瞅她的脸,又看了看胸前,眼神晦涩不明:“怕是要有眼疾?”
薛陵婼身形娇小,脸又精致可爱,除去这些不说,某些地方也掩不住。
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往后挪了一下,没有好气:“你想什么呢!那时我年纪小,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齐晗十分有灵性的“嗯”了一声,忍不住笑开。
薛陵婼撅起嘴来,拿脚踹他:“你笑什么,不准笑!”
齐晗摇摇头,只是笑意止也止不住,他忽然想起来当初太子亲下蜀中,派遣暗卫悄悄寻找失踪的自己,暗卫们在彭州观察了好几日才出现在他面前,自然也看到了与他同住的薛陵婼。
这些事情自然也会悉数报给太子,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与女子同处一室之事,他那哥哥一次也没发问过,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太子素知他交友广阔,一直以为与他同住的是个男子,便也没有在意。
彼时小娘子未穿过女装,估摸着那些暗卫只远远的跟随,没有看见脸,将她认成了男子,也这样报给了太子。
话虽如此,女子扮起来男子总是有些许别扭的地方,可他的小娘子不一样,她穿起来男装行为大方又自然,步子迈的比自己还大,全无一点扭捏之态,抛去脸和身形,便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如此,若在尚未长开之时吸引上一两个小娘子到也能说得过去。
“那你方才说的被你迷住的的小娘子如今可在宫中?”
“自然在,不然我为何如此笃定,她姓沈,小名飞兰,你估摸着不知道她,但你肯定知道吴兴沈氏,还有她的族兄沈韶。”
提起沈韶,齐晗眸光微闪,他自然知道沈韶,本朝最年轻有为的官吏,不过才二十一岁的年纪,便位及刺史,深受圣人与太子的青睐。
不过眼下他并不想同薛陵婼讨论谁是沈韶,他更关心自家小娘子的脑筋是不是进了死胡同:“吴兴与彭州相去甚远,你怎么认识的沈氏女,怎么同她纠缠到一起去的?”
薛陵婼皱眉:“此事虽说听起来匪夷所思,可确实是真的,我的好友阿碧外祖家在吴兴,那年我陪她去散心,赶巧吴兴出了一桩官银失窃的案子,我那好友的舅舅是湖州刺史,因着此事焦头烂额,她自幼习武,生来就有一副作大侠的心思,我便与她一同穿了男装悄悄去查案子,沈氏是吴兴郡的大族,自然也免不了和她家打招呼。”
听起那桩官银失窃案,齐晗来了兴趣:“所以你查出了什么没有?”
薛陵婼低下头,避过他的眼睛:“没有,我俩就是两个小丫头,心血来潮,能查出什么?”
其实不然,官银失窃的案子着实隐秘,一开始的确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可是她二人却查出了其他的一些事情,江南出美人,早些年某些十八禁的产业十分发达,甚至还发展成了连锁模式,对此她十分的感兴趣,也去参观了一下那家最出名的花楼。
那家名为浣花楼的花楼果真名不虚传,不愧是江南一带最出名的花楼,不消一会,她便已经被浣花楼的那些漂亮又能歌善舞的的姐姐们给迷上了,小姐姐们也格外喜欢这个俊俏嘴又甜的小公子。
只是没过几日,同她关系极好的一位姐姐被楼里送到了沈家,让她惊叹于怪不得浣花楼在行业中属第一的地位,原来人家与当地豪强关系好。
在其他姐姐的的口中,她得知楼中已经陆陆续续的往沈家送了好几个姑娘,还得知了基本上江南一带的各种望族,各种地方官家里头多多少少都有从浣花楼出去的人,就不免有些诧异了。
她再喜欢浣花楼这个地方,也不免嗅到了一些危险的气息,从此以后出入浣花楼之时便多留心了几分,那个时候,她在浣花楼结识了同样查案子的沈十三郎,便是朝堂上如今最出名的沈韶。
沈韶那时还不是如今纵横官场的沈大人,那时的他甚至还没做官,不过是一个生母早死,日日受继母挫磨的普通沈家子弟,二人一见如故,以兄弟相称,一个喊沈兄,一个唤小薛,一起查案子,后来薛陵婼回想起那段时间,只觉得那段时光是她肆意灿烂的前半辈子中最畅快的时候。
看上她的沈家小娘子沈飞兰也是那个时候结识的,沈飞兰是沈韶的族妹,偶尔一次看见她拿着剑耍招,便一见钟情了,那时她丝毫未觉,完全没有什么身为男子的自觉,只觉得是一个漂亮的小妹妹,自然也乐得在一起玩。
另一边,她又把殷采碧引荐给沈韶,三个人以浣花楼为起始,潜在其中,渐渐的挖出了一些细碎的眉目,查出浣花楼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而是隐藏了一座庞然大物,操纵着江南。
与此同时,官银失踪案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身为湖州刺史,殷采碧的舅舅后院中同其他都一样,也有着出自浣花楼的姬妾,某日探听到了一批税银即将要运往长安,便报给了楼里,里应外合,把官银窃了去。
虽然查处了案情的始末,可是,官银依旧去向成谜,没有了官银,殷采碧的舅舅依旧乌纱难保,若要寻回官银,必须要查出浣花楼的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