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燕檀想的倒是完美,奈何现实不尽人意。
她次日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仿佛被奔腾的马踩了一遍。她睁开了眼,片刻之后又不由自主地闭上,拉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慕容绮不知什么时候起的身,衣冠整齐的坐在床边,一手托腮正看着燕檀,见此情景含笑问:“你不是要见乔安吗?”
燕檀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敷衍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出来,闷闷的:“……我好困……还好累,让我再睡会……”
话没说完,她已经没了声音。
慕容绮揭开她的被子看了一眼,发现燕檀又睡了过去,哑然失笑,还有点心虚和愉悦混合的复杂情绪。
他撑着面颊坐在床边静静看了半晌睡得宛如昏迷的燕檀,一直到阿六浑压的很低的声音从门外飘来,才倾身向前,小心地在燕檀唇上落下一吻,然后轻手轻脚起身离开了寝殿。
贺兰温抱臂缩在一把宽大的圈椅里,脸色苍白。她身边的丘穆陵氏更是狼狈,头发散乱面白如纸,朱红的裙裳上沾着泥灰——那是她受惊奔逃时摔倒,不慎弄脏了衣裳。
旁边面目模糊的宫人捧上热茶和酥皮卷:“二位小姐请用。”
贺兰温把茶盏捧在手里,温热的触感稍稍安抚了她内心的恐慌,她一整夜没吃东西又饱受惊吓,早就又饿又渴,然而看着这些饮食,她一口也不敢沾。
丘穆陵氏大概是饿坏了,哆哆嗦嗦挑了块酥皮卷放进嘴里。酥皮卷是鲜卑老式点心,重奶重糖重油,平日里丘穆陵氏也颇为喜欢,今日一入口,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贺兰温连忙丢下茶盏,和宫人一起将丘穆陵氏扶起来,丘穆陵氏的腿却像是在地上生根了似的,跪在地上一阵阵干呕。
贺兰温不得已松了手坐回去,还觉得自己一双腿隐隐发颤。
昨夜她就算再怎么往坏处想,也没想到阿六浑直接把她们三个蒙上眼带走了,将她们带到了一间隐隐发寒的屋子里,给她们摘下蒙眼的布,让三个人一字排开坐在了屋子里。
没过多久,面上蒙着面纱的步六孤若罗也被带了进来,等四个人在这里聚齐之后,阿六浑也跟着进来。
这个说话先带笑的侍长仿佛撕下了最外面披着的画皮,只一挥手,就有两个宫人过来,从四个惊疑不定的少女中将尉迟氏拖了出来。
尉迟氏挣扎惊叫,贺兰温三人也纷纷上前去拦,但她们根本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尉迟氏被堵上嘴拖了出去。
阿六浑带着一丝让人心底发寒的笑看着她们,温声细气地道:“三位小姐有所不知,尉迟氏大逆不道,勾结外人毒害七公主,皇上亲自下了令,要严惩凶手呢!”
三人怔在原地,丘穆陵氏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怒道:“她一直和我们在一块,就是要治罪也得拿证据出来吧!若是她真要毒害七公主,我们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贺兰温顿时恨不得把这个不会说话的同伴打死。
阿六浑也不生气,不冷不热地道:“小姐若是知道,那便该以同罪论处了。”
看见丘穆陵氏面现惧色,阿六浑又笑道:“三位小姐不必多虑,既然没有处置小姐,自然是因为圣上查明此事与小姐无关,只是这宫里不比外面,犯下大错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皇上的意思是让三位小姐看一看明正司,也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整整一夜,三位娇生惯养的鲜卑贵女就被带着穿过一条条幽深漆黑的走道,在‘明正司’里参观了各种血迹未干的刑具,和关押在里面生不如死的犯人。虽然她们只是看了看,没有获得亲身体验的‘殊荣’,但其中可怖的场景,也足够这些贵女吓得花容失色了。步六孤若罗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已经被抬回贵女居住的院子了。
阿六浑笑吟吟送她们出来,还不忘贴心地叮嘱一句:“小姐们可要记得祸从口出的道理,有些事是不好轻易跟人说的。”
这就是警告她们,不能说出明正司一夜游的意思了。
贺兰温和丘穆陵氏哆哆嗦嗦地出来,谁都没敢问尉迟氏去了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贺兰温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干呕落泪的丘穆陵氏,双手发起抖来。
那个看上去温柔好似关内女子,说话柔婉温声细气的尉迟氏,真的是毒害七公主的凶手吗?
尉迟氏她,还能活下来吗?
第20章 太后一个激灵,心底警铃……
尉迟氏在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中醒来。
不过一夜又半天的功夫,这个本来容貌端丽衣衫华贵的鲜卑贵女就已经披头散发狼狈至极,虽然衣衫没有破损,但已经在她一次次剧烈的挣扎中变得凌乱不堪。
尉迟氏睁开眼,面前站着的正是皇帝身边的侍长阿六浑,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尉迟小姐忍忍,这伤虽然疼,却并不致命。”
“我都已经签了认罪书了!”尉迟氏声音颤抖,“放过我,放过我!”
阿六浑不咸不淡道:“小姐签了认罪书,所以我没让人接着对你用刑,难不成小姐一个戴罪之身,还想叫个太医来看看不成?”
他虽然不是一等一俊秀好看的样貌,然而长相端正,平日外出传旨也是见人先带三分笑,比起总是不假辞色的敦城看起来更好相处,宫里宫外的人一向也更愿意和阿六浑侍长打交道。
然而此刻尉迟氏看着阿六浑那张脸,仿佛看到了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噬人恶鬼,全身发抖,恨不得将头缩到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