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恃宠而骄——清淮晓色
时间:2022-01-18 17:32:32

  慕容绮从回忆里醒过神来,他深深看着燕檀安静秀美的面容,神情晦涩难言。

  少年皇帝伸出手,隔空轻轻描摹燕檀面容的轮廓,声音很轻,近乎自言自语:“恐怕你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吧,金尊玉贵的大梁公主,如今反而要托庇于你最看不起的北齐质子。”

  说完这句话,慕容绮又沉默了下去,最终自嘲的一笑。

  慕容绮第一次见到燕檀,是在他九岁那年。

  他的生母身份并不高贵,除了一张漂亮的脸一无所有,又早早就没了,当时尚且年幼的慕容绮过的异常艰难。一直到慕容绮七岁那年,北齐和西越之间发生了一场冲突,北齐惨败,不但要向西越低头求和,还要送个北齐皇子到西越为质。

  他七岁之前,父皇从来没想起过他,一到送质子的时候,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个小儿子,连夜塞进使团,送到了西越做质子。

  噩梦才刚刚开始。

  慕容绮单名一个绮字,这个名字还是被送来西越之前,父皇见了他一面,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小儿子根本没有取个正经的大名。奈何这位鲜卑君王不爱读书,一时半会想不出合适的名字,转眼看见案上摆着一匹要送去给宠妃的绮罗,随口道:“就叫慕容绮吧!”

  这名字起的倒是误打误撞,绮有美丽的意思,而慕容绮容貌肖似他的生母,虽然尚未长成,已经生的极其动人,再加上幼小的漂亮孩子总是有些雌雄莫辨,慕容绮初到西越皇宫时,不乏有人以为北齐送来了一位公主。

  及至弄清楚他是位皇子之后,慕容绮就遭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北齐和西越刚刚打了一场,西越的年幼皇子、宗亲幼子等对慕容绮这个北齐皇子都充满了厌憎,处处刁难。

  在这样举目皆敌的境地里,年幼的慕容绮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默默忍耐。

  一个冬日里,他从床榻上醒来,就听见隐隐的乐声越过几堵高高的宫墙,飘进了他的耳中。宫女告诉他:梁国皇后带着她所生的公主回西越来了。

  慕容绮坐在床榻上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十余年前梁国和西越缔结婚姻之好,如今梁国的皇后正是西越的长公主。

  梁国皇后和梁国公主的到来和慕容绮并没有什么关系,对他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少了些麻烦——听说那位梁国小公主很是漂亮可爱,那些和她年纪相仿的小皇子们忙着去陪新来的小表妹玩耍,自然抽不出空来找慕容绮的岔。

  然而有些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梁国公主来访的第十日,那些西越小皇子们终于从可爱表妹那里分出了些许心思,想起了‘那个讨人厌的北齐贱种’,又在慕容绮住所前的路上将他围住,准备教训他。

  慕容绮本性里带着鲜卑人特有的凶狠,哪怕他年纪幼小,还长得十分秀气,西越皇子们也不敢轻视他,照样叫内侍将慕容绮按住,羞辱了他半晌,末了看着慕容绮,讥笑道:“听说你不是你们北齐皇帝在意的儿子,我们却备受父皇宠爱,就是把你打死了,又算得上什么呢?”

  这群皇子们说的厉害,但慕容绮到底是北齐皇帝的儿子,也不敢真把他打出事来,然而慕容绮却不是个甘心受辱的,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眼里却泛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狠意。

  为首的七皇子一看这鲜卑贱种居然敢这样看自己,立刻就恼了,仗着慕容绮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一脚踢了过来,骂道:“你想死不成?”

  七皇子狠话还没放完,就被身后的胞弟九皇子狠狠扯了一把,一转头才发现几个弟弟都回过了头,连忙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转角处一群宫女内侍亦步亦趋,中间簇拥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生的极其漂亮可爱,下颏尖尖肌肤如雪,穿了一身雪白狐裘,一张素白小脸被雪白的绒毛裹着,更显得娇小可爱。然而她走路的步伐却很轻快,说话时声音如银铃般清脆:“七表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西越教养公主讲究一个温婉娴雅,新来的这位表妹却活泼聪慧,骄纵又不惹人生厌,这正是这群小皇子喜欢的玩伴。七皇子连忙笑道:“永乐表妹,我们在教训一个讨厌鬼,要不要来看看?”

  “讨厌鬼?”年幼的永乐公主燕檀好奇地一歪头,“你们让开,让我看看!”

  她语气虽然颐指气使,这些小皇子却不以为忤,忙不迭地让开路,让燕檀带着大批的宫人轻快地走了过来。

  轻快的脚步声逼近,慕容绮下意识仰头。他看见冰雕玉琢的小女孩踏着光影走来,眉目如画,娇憨天真。

  宛如仙子。

  那骄纵的小公主在羞辱完慕容绮之后就吵着要去骑马,西越的皇子们一个个匆匆跟上,连个眼神都顾不上分给慕容绮,因此也就没人看见,慕容绮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漆黑漂亮的眼里一片死寂。

  也许燕檀说得对,他年幼失恃,本就是条无人教养的野狗。

  但,即使是野狗,也有那么一时半刻,对着湖里的倒影肖想过天上的明月的。

  那时年幼,他还不知道那种情绪到底是什么——后来他懂了。

  虽然年幼野兽还未能长出獠牙,但不妨碍它比獠牙先生出的,癫狂的占有欲和爱意。

  谁又能想到呢,十年后,当年受尽欺凌的北齐皇子成了一国之君,而高高在上的永乐公主却国破家亡。

  慕容绮看着榻上昏睡的燕檀,唇角微不可见的一动,像是个自嘲的笑。

  他悬在空中的手渐渐落下,想去触碰燕檀的面容。然而就在这时,燕檀漆黑浓密的长睫微微闪动。

  她醒了过来。

  顷刻间慕容绮收回了手,目光归于冷寂,定定注视着清醒过来的燕檀。

  燕檀的目光有些迷茫,显然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一直到看见慕容绮,以及后颈的微微疼痛提醒了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梁灭了,父皇已经自刎,她想要回去,却被慕容绮打晕了过去。

  燕檀深吸一口气,压下涌上眼眶的泪意,再看向慕容绮时,眼神已经冷漠至极,翻身就要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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