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
燕檀穿过一条青石路,身后跟着云蘅和常平,再往后是以春华为首的北齐宫女,浩浩荡荡去面见慕容绮。
春华十分伶俐,每路过一处宫殿,都要介绍一下此处有何人居住,及至到了御花园,又介绍道:“此处往北,就是太后的福寿宫,往南接着走,就是去皇上的立政殿的路。”
话音未落,燕檀还没绕过面前的假山,就听见‘梁国公主’四个字随风飘来,正落进她的耳中,当即脚步一顿,往假山后看去。
那里站着四个少女,个个衣衫艳丽,只是五官较之大梁和西越人要深邃许多,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鲜卑族裔。
北齐自从立国后,一直想要摆脱大梁和西越眼中粗鄙无礼的形象,大梁位于中原,是他们的首要学习目标。不但模仿大梁官制,学习大梁礼仪,连语言也要跟着学。这样数代学下来,北齐的勋贵几乎人人都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正在说话的那个少女背朝着燕檀,穿一身紫色衣裙,咬字有些奇怪,一听就知道是会说中原话的鲜卑人,只听她喋喋不休道:“……表哥把那个梁国公主安置在了朝华宫,他不会还准备娶那个女人当正妻吧,梁国已经完了,那个梁国公主除了一张娇娇柔柔的脸还剩什么!”
“梁女狐媚。”另一个少女接口了,她的语气颇为轻慢,“越女柔弱,都不过是靠着一张脸勾住男人的玩意儿,一个亡国的公主罢了,你也怕?”
“我怕什么!”紫衣少女像是被踩了一脚似的,猛地跳起来,“梁国已经亡了,那个公主背后能有什么依仗?我可是皇上的表妹,步六孤氏的女儿!”
这位步六孤氏的小姐说到这里尚且不足,又极尽轻蔑地补了一句:“梁国那个昏庸的皇帝连国都亡了,想来梁国这位公主,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燕檀本来急着去见慕容绮,无意在此多留,然而‘梁国那个昏庸的皇帝’这句话仿佛一根烧红的钢针深深刺进了她的太阳穴,她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极其森然。云蘅心里一紧,伸手想去扯燕檀的袖子,却拉了个空。只听燕檀冷哼一声,径直从假山后面转了出去。
春华方才听到步六孤氏那句话就知道不好,正暗暗祈祷梁国公主能忍住不计较,谁知道这位公主直接就冲了出去!
看那如风一般的步履,怎么也不像是会息事宁人的!
春华当场眼前一黑。
这几位鲜卑贵女们正说的起劲,就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不远处响起。一回头,正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疾步而来,眉目如画秀美非常,只是不施脂粉,衣服也是近乎白的玉白色,看上去有些素淡的过分。
待那少女走到近处,贵女们定睛细看,只见她肌肤玉白有若凝脂,五官也是秀雅精致到了极点。
这是风沙四起、天寒地冻的关外所养不出的精致。
“梁国公主?”其中一个少女反应倒快,脱口而出。
燕檀没有答话,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看向那位步六孤氏的小姐:“本宫的父皇,也是你能妄议的?”
步六孤氏那位紫衣少女本来有些心虚,但燕檀这句话一出口,顿时挺起胸脯,哂笑一声:“怎么,我说就是说了,你们梁国都已经亡了,燕氏皇族都死绝了,能奈我何?”
燕檀挑起淡红的唇角,很轻的笑了一下,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下一刻,她一耳光抽在了紫衣少女脸上!
那一耳光出手既快又狠,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步六孤氏就已经往后踉跄一步,尖叫起来,左颊上俨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你放肆!”另一个鲜卑贵女醒过神来,尖叫一声,“你敢在宫里打人?”
燕檀侧过头去看了那贵女一眼,眸光森寒如刀,那贵女生怕她再甩自己一耳光,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本宫当然敢!”燕檀冷冰冰地道,说着手一扬,又是两记耳光打在了步六孤氏脸上。
那几记耳光落下去,步六孤氏的左颊立刻就肿了起来,她踉跄两步,连还手都来不及,险些被抽倒在地。
眼看冲突就要进一步升级,那群贵女们带来的宫人连忙冲上来,云蘅、春华等一大群宫女挡在燕檀身前,将燕檀和这群贵女们隔开。
步六孤氏的那位小姐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手捂着左脸,暴怒道:“你这个贱人……嘶——我要请太后为我做主,非揭了你一层皮不可!”
燕檀抖了抖袖子,正在放狠话的小姐只觉得面皮一抽,下意识闭嘴。
燕檀冷笑道,“揭本宫的皮好啊,本宫等着!”
春华连忙回头示意一个小宫女跑去禀报皇帝,回身又朝着鲜卑贵女行礼:“小姐恕罪,永乐公主眼下是要去见皇上……”
“想都别想!”步六孤氏的那位小姐真的气疯了,挣开身边侍从的手,尖声道,“那嬷嬷!我要请姑姑给我做主,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拿下!”
听到那嬷嬷三个字,春华面色微变。下一刻,一位年纪老迈的宫女从宫人中走了出来,朝着燕檀行了个礼:“奴婢那氏,是太后身边的宫人,奉命来照看小姐,如今公主把小姐打了,就请公主去太后娘娘宫里坐一坐,也好给个交代。”
燕檀敛起面上的余怒,突然一笑:“好啊。”
那嬷嬷不料燕檀如此好说话,点头道:“那就请公主跟奴婢来吧。”
燕檀扫了一眼在那嬷嬷身旁怒视她的步六孤小姐,哂笑一声,心中说了句蠢货,下巴一抬,示意那嬷嬷前边带路。
云蘅再料不到刚出宫门,公主就把太后的侄女给打了,一时有些惶惶不安地看了燕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