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在一旁撑着头,心想,慕容绮对下臣冷漠严苛,却还有很多臣子心甘情愿追随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急报看完,慕容绮随手合起来,不咸不淡笑了一声。
燕檀一时摸不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伸出手:“让我看看。”
慕容绮就递过去。
燕檀翻开看,急报写的和普通奏折截然不同,什么讨好谄媚的客套话全都没有,第一行就看的燕檀变了脸色。
第一行字迹潦草,只写了一句话:议政殿已为太后所控。
议政殿是慕容绮上朝的大殿,属于外宫,而太后常年居于内宫的福寿宫。内外两宫绝不相通,谁敢私通两宫,就是毫无转圜余地的死罪。
议政殿已为太后所控,实际上就是说明,整座皇宫不分内外已经都被太后控制了。
燕檀的心跳蓦然急迫了起来。
她不只担心皇宫失控,还担心她留在宫里的侍从。
青桔、雪梨、春华、常平……这些都是她得用的宫人,被留在宫里守着朝华宫。而福寿宫和朝华宫的关系早就是剑拔弩张,如果皇宫真为太后所控,朝华宫的宫人能怎么可能讨得了好处去?
燕檀咬着牙往下看,越看心越沉。唯一一点让她欣慰的是,使团的成员,从乔安三人往下,已经被保护起来,暂时不至于落到步六孤氏手里。
她转头看向慕容绮,有点发急,但在看见慕容绮毫无变化的神情之后,心情又诡异地平静了些许。
“怎么办才好?”燕檀努力平静下来,问慕容绮。
慕容绮淡淡道:“不用着急,他们现在做的再多,也注定是空忙一场,跳的越高,死的就越快。”
燕檀瞥了一眼碧桃,碧桃自觉地转过身去,往后退了退。
“你做了什么准备?”燕檀低声问。
窗外的风声更大了,风卷起沙砾,再次重重砸在车壁上。在这连绵不断的响声中,慕容绮凑近燕檀耳畔,低声道:“贺兰遏的车是空的。”
燕檀睁大了眼。
这一夜没有人能睡好,呼啸的风声响了大半夜,直到天边泛起一线白色,风沙才渐渐止住。
慕容绮的发热终于消退了,于是第二日一早,车队立刻上路,继续向京城赶去。
第二日里,几乎每过一个时辰,慕容绮都会遣使者送出去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或是有使者飞马赶来,送上一封京城传来的密信。
燕檀一开始还每封都看,到后来慕容绮忙着写信,于是尚未批改的一叠厚厚的奏折就被交到了燕檀手上。
燕檀只是乐于参与政事,并不代表她热爱批阅千篇一律的奏折。批阅了不到一半,燕檀就肉眼可见地疲惫下来,仿佛一晚上都没休息好。
慕容绮从信里抬起头来安慰她:“晚上就能赶到京城,等解决了步六孤氏你就能回朝华宫休息了。”
燕檀没有被安慰到,并且变得更加紧张疲惫了。
慕容绮的安慰虽然不太靠谱,不过他对路程的估计倒是真的靠谱。天色将黑未黑之际,京城的城门就遥遥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两扇城门紧紧闭着,守城的士兵全换成了生面孔,在城门前来回巡视,城门上的垛堞后,有人严阵以待。
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看去,都能看出肃杀之意。
“那是弓箭手。”慕容绮站在地上,玄衣轻飘,指着垛堞对燕檀道。
他们此刻离城门很有一段距离,燕檀能勉强看清城门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看清什么垛堞后面的人?她踮着脚尖看了半晌,假装自己看见了,若无其事地放下脚尖,道:“那岂不是我们只要逼近城门,立刻就会被发现?”
慕容绮点头:“是。”
见燕檀蹙眉,他又道:“城门处应该还是我们的人——至少两个时辰前还是,阿六浑已经派人联络去了,如果城门没有失陷,我们就可以直接带着庞大的禁军队伍涌进京城,步六孤氏所依仗的那些家族私兵和少数叛军在禁军面前根本不是对手。”
“那如果城门失陷了呢?”燕檀问。
慕容绮轻声道:“那就只能让城中的人将他们全部杀光,然后从内打开城门了。”
他的话里隐含的那一份血腥杀气让燕檀下意识地心生寒意,但那一丝寒意并没有能束缚她多长时间,甚至没能让她露出丝毫异色。
慕容绮假如败了,他们这一行人只会落得更加惨淡的下场。
慕容绮不动声色地瞥了燕檀一眼,发现她神情不变,唇边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来。
天色转暗,一点微小的亮光都会显得极其醒目。车队没有亮起火把,直到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皇上,一切如常。”
慕容绮点头道:“很好,传令下去,三刻钟后开城门入城。”
燕檀已经从慕容绮这里弄明白了,步六孤氏第一时间和原本的城门卫展开了斗争,接管了城门——然而他们派来接管城门的心腹,已经倒向了慕容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