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韩巧云一饮而尽，凤儿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她也没多问，转而对赵扩说道，“巧云身子不好，你照看着她。”
……
凤儿他们在回宫的途中发生了意外。寿慈宫距离皇宫并不远，他们一路都有侍卫随行保护，一般人还真没这个胆子在这里埋伏刺客。想想今天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韩巧云反常的举动，这事跟韩侂胄肯定脱不了关系。
“赵惇，你在轿里待着，我出去看看。”凤儿刚要走，赵惇一把拉住了她，劝道，“别去。”
“可是……”凤儿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把剑刺了进来。“小心。”凤儿猛地一推赵惇挡在他前面，于是那剑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肩膀。凤儿不顾身上的疼痛，拉起赵惇就跑。他们出轿一看，周围的护卫已经倒了一大半。小铃受伤倒在地上，撑着一口气说道，“娘娘，今天应该让小霜姐来的，有她和李侍卫在不会像现在这样。”
凤儿朝着前面一喊，“敢来刺杀我，你们真的很有胆量，你们不知道一旦刺杀失败等着你们的是什么吗？”
前方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还这么大口气。”
“无路可逃的是你们吧。”凤儿微微一笑，对着不远处赶过来的侍卫说道，“抓住他们，留活口。”
凤儿突然感觉头很沉，脑袋里晕乎乎的，眼前一片模糊，然后就晕了过去。
……
寿康宫。
“回太上皇，太上皇后的伤势并不打紧，可是这剑上有毒，如今这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恕臣无能为力。”
“一群庸医，都给朕滚。”赵惇气得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大夫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说道，“回太上皇，有一个冒险的法子可以让太上皇后暂时醒过来。”
一听有法子，赵惇急不可耐地问：“什么法子，快说。”
“用两种毒药以毒攻毒，用此法可以让太上皇后醒来，不过以太上皇后如今的身体状况就算醒来也撑不了多久，一定会毒发身亡。”
凤儿，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呢，好好待在宫里不好嘛，非要去管朝中的事情，朝事是比我还重要吗？赵惇考虑了好久，下决心说道，“用吧，只要她能醒过来。”
赵惇把这里交给大夫，自己浑浑噩噩地走出殿外。他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吴曦，问道，“今晚负责皇宫禁卫的不是你，你是如何知道我们的情况的？”
吴曦恭敬地答道，“回太上皇，臣也是无意中接到了一封密信，信上说您在回宫的路上会遇到刺客。臣虽然不信，但圣上的事情臣不敢掉以轻心，便连忙赶来查看。”
赵惇：“刺客当中还有活口吗？”
吴曦：“刺客一看落败，大部分都自杀了。我们抓住了两个活口，可是他们怎么都不招。”
赵惇：“不用他们招了，处凌迟之刑，让韩侂胄去执行。”
吴曦：“是。敢问太上皇，太上皇后身体可还好？”
赵惇摇摇头，道，“很不好，剑上有毒。”
吴曦咬唇，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臣刚刚得到消息，说皇后娘娘中毒了，不过坤宁殿消息封锁得紧不让往外传。”
中毒？那杯酒真的有问题？
见太上皇沉默，吴曦道，“之前太上皇后想搬倒韩侂胄，臣曾给她提议暗杀，可是她不同意。”
这事赵惇倒是不知。凤儿啊，你还是太心软。赵惇没有再说什么，示意吴曦退下。
……
过了两天两夜，凤儿终于醒了，赵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凤儿一睁眼就看到满脸愁容的赵惇，她宽慰赵惇道，“我这不是醒了，你笑一笑嘛。”
赵惇冷脸训斥她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万一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凤儿没心没肺地笑着说：“你看，我们头发都白了，已经算白头偕老了。”
这时，凤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凤儿不好意思地说：“赵惇，我饿了。”
赵惇连忙派人端来吃的，并亲自喂她吃。吃饭的时候，凤儿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她应该撑不了多久了。看看外面，天已漆黑，如果她走了，赵惇的世界也会跟这天一样黑。
“凤儿，想什么呢？”赵惇道。
凤儿勉强笑道，“想我们以前，以前我们在四川的时候，一起在山间嬉戏，一起早起看日出，那时真的很幸福。”
“现在也可以，明天我就陪你看日出。”
……
第二天天还未亮赵惇就起来了，他亲自服侍凤儿梳洗好。以凤儿如今的身体状况，自己起床都很困难，赵惇屈身把凤儿背在身上，背着她缓慢地挪动外面去看日出。
看到日出的那一刻，凤儿笑了，笑得很开心。这一生，有赵惇她真的很幸福。
庆元六年六月初四，太上皇后李风娘崩。
……
寿康宫。
赵扩：父皇，母后都去了一个多月了，您就这么拦着不让发丧，母后在下面也不能安息啊。
赵惇：明日准备发丧吧。
赵扩：是。
赵惇：皇后的病情如何？
赵扩：不大好，大夫说有可能撑不过去。
赵惇：皇后真是个好孩子，朕本以为她性子柔弱担不起事，没想到她敢与家族对着干。
赵扩：儿知道，她是她，韩家是韩家。
赵惇：这些大臣可以一用，你自己看着办吧。另外，小心太后，她当初支持的是朕的二哥，她与朕的养母成恭皇后的关系也不好。
赵扩接过赵惇递过来的纸张，说道，“谢父皇。”
庆元六年八月初八，赵扩接到寿康宫传来的消息——太上皇崩逝。顿时，赵扩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父皇，母后走了之后您就经常失神，如今真的选择陪母后而去了吗？从今往后儿子就是一个人了，在这皇宫里再没有真心为儿子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第130章 番外一 钱象祖
那是一个秋天，我随母亲去凝真宫请道教真人诵经祈福。在后院的菜园里，我见到了那个影响我一生的女孩子。我见到她时她正轻盈地穿梭在田间打理着地里种的空心菜，她笑起来甜甜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即使身着灰暗的衣裙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
“你是谁？”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我一紧张说话结巴了起来，“我，我，我是随母亲来凝真宫祈福的。”
她扭头问道，“既然是来祈福的，为何跑到这里来？”
“我就是随便走走，这山挺大的，走着走着就到了这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随便编了个借口。
“那我带你出去。”说完她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尽管她手上满是泥，但是我一点都不在意。来到正殿前的院子，她才松开我的手，此时我的心里竟然有些恋恋不舍。我向她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岁。”她爽快地答道。
“那我比你小一岁。”刚刚被她拉着，我的内心怦怦直跳，平静了好久我才敢开口，“那你不懂得男女有别吗？”
“男女有别？有什么区别？你有的我都有啊。”被她这么一问，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沉默不语。
在凝真宫的这几天，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跟在她旁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向她说道，“你整日就在这里做这些吗？”
“对啊，这里的人不都在做这些？”她疑问道。
“城里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都是穿着漂亮的衣服带着好看的首饰，在家学做女工，期待着早日嫁人。”我说完很久她都没有回应，我刚想说什么，她突然问道，“什么是嫁人？”
“嫁人就是男孩子跟女孩子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生活。”我没想到她连嫁人都不知道，只能隐晦地回答她。
她不解地问：“可是这些我自己也可以做，为什么要跟别人一起？”
看来这个小姑娘长期养在山里，连山下的人怎么生活都不知道。我向她提议道，“你一定没下过山吧，要么我带你去城里看看？”
那天我带着她下了山，偷偷上了一辆进城的马车去了林海城。她从未下过山，看到城里的东西都感觉很新鲜，什么东西都想玩儿，我拿出自己存了好久的钱陪她吃了她想吃的东西买了她没见过的小玩意儿。那天，她玩儿得很开心。
被母亲知道后，母亲训斥了我。母亲告诉我，凝真宫里都是道士，那些女孩子是不嫁人的。
……
时间过了很久，我仍然没有忘记那个一起玩耍的小姑娘。那天，我偷偷上了凝真宫，想看看当年那个小姑娘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再次见到她时，她正在院子里挨训。她也看到了躲在远处的我，等训她的那个人走后，她跑到我身边，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说：“是你啊，你是来看我的吗？”
相比她的直白，我却不敢正面回答，只是问道，“她为什么罚你？”
她撅着小嘴答道，“因为我又偷偷跑下山了。”
“又？”她这是经常跑下山去？
她脸上闪着光亮，兴奋地说：“对啊，山下的世界真的很好，这山里的生活好无趣。对了，这些年你都不来看我，你都在忙什么呢？”
我躲避着她的目光，一脸愧疚地答道，“我在读书啊，将来要考科举。”
她不解地问：“考科举要做什么？”
“当官啊。”
她曾去过我家，知道父亲在城里做官，便问道，“当官？像你父亲一样吗？”
“嗯。”
“考科举要读什么书？我也可以考吗？”
面对她的质问，我不好意思地说：“考科举是男人的事情，女孩子不行，不过你想看书的话我可以送一些给你。”
她高兴地说：“好啊，好啊，那下次你来这里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书来。”
“凤儿，凤儿。”
远处传来呼喊声，她连忙向我告辞，“我得先走了，钱象祖，记得有空来看我。”
……
从那之后，我时常偷偷地来凝真宫。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遇到书中不懂的东西会来问我，我也愿意讲给她听。我从来没觉得读书也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
有一天，母亲发现了我们的事情，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我不敢回答。有一天，母亲又去了凝真宫，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她，说是要认她做干女儿。我心里有些急，偷偷去找母亲，因为我不想多一个姐妹。母亲告诉我，她也很喜欢这个姑娘，已经跟她母亲商议过了，等她及笄了就让她嫁到钱家来。我特别开心，一直期盼着这天的到来，同时自己也更加努力地读书，想变得更好。
……
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们约定的前一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从小家教就很严，对她的爱也是发乎情止乎礼，自然接受不了她跟别的男人发生那样的事情。我答应了朱夫人，没有向任何人说她跟恭王的事情，就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说，只说她变心了，不想嫁了。
也因为恭王，她的命运改变了。王妃，太子妃，甚至是后来的皇后，太上皇后，她成了我再也无法触及的女人。可是我后悔了，后悔带她去临安城见恭王。要是她一直待在凝真宫，很多年以后，当我发现我真的爱她，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处子之身的时候，我还可以娶她。可是一步错，步步错，我们之间成了不可能。
多年以后，她高居后位，代皇上理政，那魄力那见解连我都不能及，原来她早已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女子了，这些年她成长了好多，才华学识早已是我无法企及的。
那日，她为了自己的儿子来找我，希望我帮她除掉韩侂胄。我拒绝了，我知道她并非只有我这一条路走，况且我也不想参与这些朝中的党争。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后悔了。她死得那么突然，虽然对外宣称是病逝，但是我不信。这么多年了，从没传过她得什么大病，况且宫中的事情我也听闻了一些。那时我下了决定，我要去做，去完成她的遗愿。
我开始依附韩侂胄，成为他的党羽。几年后，我与几个大臣合计，暗杀了韩侂胄。韩侂胄死后，皇上也松了一口气，并拜我为左相。没过多久，皇后利用谏官弹劾于我，诬我参与韩侂胄排除异己的事情，我没有反驳接受罢官回乡。我也累了，不想再在朝中做官，她的心愿完成了，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临行前，我去见了皇上。我曾当过皇上的启蒙老师，皇上感激于我，同时也想挽留我，但是我拒绝了。如今我已经无欲无求，只愿皈依佛门，以求往生极乐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