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些起来,”西凌阡有些慌张地说道,“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她可是向来冷艳高傲的漓沫,无数次对自己冷眼相看,如今却这般向自己道歉,西凌阡有些手足无措了。
“我从小就没有求过任何人,”漓沫依旧坚定地说道,“仅这一次求西凌姑娘帮帮谷主。”虽是恳求,却透着不可侵犯的傲气。
西凌阡无奈叹气道:“好,我答应,快起来吧。”边说边扶起漓沫,这位冰雪般的冷艳女子。既而道:“我要怎么做?”
漓沫站起,整了整衣襟,眼神放柔了许多:“我已找到一处圣地,在雪玉山上,那里的冰雪之气有解毒的奇效。如在那治养五年,也许可除去扣魂散的毒性。”
“五年?”西凌阡听后有些惊讶,一闪而逝后满是失落。
“是,需要五年,”漓沫像是已经接受了事实一般,“但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努力平息了自己浮动的内心,整了整情绪,西凌阡问道:“可是我该做些什么呢?”
漓沫微微蹙眉,语气转轻道:“谷主不听劝,你也知道他的性子,若要说动他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整个玄叶谷都在为他操心着。”目光转而流淌在西凌阡身上,夹杂着许些复杂的情绪,继续道:“大家也都知道你在谷主心中的位置,所以恳请姑娘好好劝劝他。”
“好,”西凌阡听后沉默了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道:“我一定会劝的。”
为了玄叶谷,为了寻夜,她也要去试一试。
虽然五年的时间很长,但是她愿意等。
只要寻夜平安无事,她做什么事都愿意。是的,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她而去,她不想再失去更多。
上天好不容易在茫茫的人海之中发现这般渺小的她,给予了她这世间最珍贵的一切。如若得到,她便会紧紧抓牢,死死守住,永不放手。
寻夜的房门没有关,一抹墨色的身影伫立在窗台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踌躇了一会儿,西凌阡轻轻地敲了敲敞开的门。
目光静静地转向西凌阡,寻夜有些惊讶这么晚了西凌阡的到来所谓何事。
“夜,去吧。”西凌阡犹豫了一会儿,轻叹道,流淌着淡淡的愁绪。
寻夜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明白了她来此的目的,道:“漓沫找你了。”
“她只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西凌阡紧接道,望着眼前熟悉的墨玉色眼眸,复杂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既而又恢复了平静,轻声道,“我也一样。”
寻夜沉默着,只是静静地看着,墨玉浸染了不舍与留恋。
烛火在微风中轻摆,摇曳着不可言说的悲凉。
“仅此一次,全当为我着想,”西凌阡开口道,目光转而坚定,像是夜色中透出的月华,“无关乎玄叶谷,无关乎云州。”
寻夜微微蹙眉,将西凌阡轻轻拥入了怀中,轻唤道:“阡。”
泪水终于忍不住地落下,纷扰了落叶,颤动了烛光。西凌阡明白寻夜已答应了她的请求,便不再多语。只是无尽的心痛之感不断徘徊,环绕,最后跌入他的气息之中。那么安心,那么不舍。
“夜,我等。”西凌阡微颤道,语气却这辈子最坚定的。
耳边传来淡淡的低语:“让你担心了。”清晰的声音如夜空般安静。
西凌阡微笑道:“为了补偿我,你就得快些好起来。不然,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原谅你。”
“好。”寻夜轻声回道,也许她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弱点了,遇见她的那一瞬息,他便明白,面对她他将会一直妥协下去。
虽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可世人皆说,最漫长的便是等待。能遇见人生中令自己最骄傲的那个人,已是此生最大的幸运了不是吗?
遇见你,便是我的骄傲。
那一个夜晚,西凌阡与寻夜轻轻地依靠着,就这样不睡不眠,看着夜空中那弯皎洁的明月,云卷云舒,看着月华被云层遮掩,然后又渐渐浮现。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林间树叶之间的缝隙折射到西凌阡的眼中,微微有些睁不开眼时,她才晃过神来,新的一天到来了。
漓沫犹豫地伫立在门口,却不想打破这幅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缓缓起身,西凌阡见着漓沫站立于门边,不知已来了多时。
寻夜转身,看了看漓沫,知道自己该走了,也有些无奈。
“那么,走吧。”漓沫看了看那位黑夜般的男子。
西凌阡欲言又止,最后只好怔怔地看着他。
寻夜的目光轻轻掠过西凌阡,然后起身,静静地闭了闭眼,起步向外走去。
他们两人都太骄傲了,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然而,谁都没有说话,原本的千言万语却在此刻成为了心痛的沉默。最终居然什么话也没有留下,这会不会成为一生的遗憾?
“夜。”西凌阡轻唤道,颤抖的手紧紧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却让人不易察觉。她不想让此刻成为遗憾,愧疚一辈子,所以宁愿放下自己的骄傲,珍惜每一次灵魂的感动。
寻夜的脚步骤然停住,仿佛一只在等待着这一声呼唤。
西凌阡微笑地说道:“五年,其实并不长。”其余的,他们心里都已明白。
“嗯。”寻夜淡然回道,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一般,继续起步前进。
墨黑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了西凌阡的视线之中。目光在身影消失的方向定格,西凌阡怔怔地伫立着,就这么短暂的一瞬,他离开了她。
纵使别离,何为别离,吾不知,故不语。
一个寂静的深夜里,清澈的夜空流光飞舞,月光轻洒,微风吹拂。一个不大的窗台前,一盏红烛在静谧的夜色中被点燃。
一名清逸的女子坐于桌台前,一手挽袖,一手提笔,不紧不慢地写下几个字。然后站起,将纸张小心翼翼折好,并将它轻绑于一只信鸽足上。信鸽微微扑翅,飞向黑夜的沉静之中,然后消失不见。
女子伫立着,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念,勿忘。
第21章 凌云犹未晓
等待一个人,如果她愿意,她就会死死守着这份承诺,带着一份永不泯灭的信仰,面对遥遥无期的日子,一直一直充满期待地等下去。
京城的集市上一如往常,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拥挤在街道的中央。京城的集市就像永远都不会陨落的流星一般,这样的繁华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而在京城的一角,一个僻静又简洁的角落,那家名为清静酒馆的店铺里,却是比三年前少了许多客人。
据说是酒馆的老板娘故意抬高了酒菜与酒水的价格,引得前来的客官越来越少。如今去做客的,多半是以前的老客人,亦或是有钱的富家子弟。
虽说是人少了,但却安静了不少,给酒馆增添了许些幽静与清雅,说是酒馆,却更像是茶馆。
“这下可真是应了酒馆的名字,清静。”南澈羽坐于酒馆内,打量了酒馆的周围,看了看正在结算账本那名清丽的女子,微笑道。
西凌阡放下笔,也微微笑道:“没有了以前的嘈杂与喧闹,真的是清静了好多。我也该让自己清静一会儿啦。”
“对了,”西凌阡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聆月在府中可好?我可是好长一段日子没有瞧见她了。”
南澈羽回忆了一番,回道:“她前几日磕到了脚,最近在府中休息。”
“聆月伤害了你也没告诉我?”西凌阡听罢忽然有些慌张起来。
南澈羽看着西凌阡如此慌乱的样子,笑道:“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有你这位大小姐叮嘱着,我哪敢让她受伤。”
似乎放心了很多,拿了身边的一块抹布,西凌阡转身轻轻地擦拭起有些灰尘的柜台。
望着那一抹清丽,南澈羽的心底流淌着一股柔和的清泉,一如三年前,一如十三年前那般,就像一个魔咒,永远都消除不了。
下一秒,就那样毫无预警地,如同黑夜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了酒馆门口,目光静静地落在了正在擦洗柜台的西凌阡身上,然后死死锁住。
南澈羽十分惊讶眼前出现的人,怔怔地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目光瞥了瞥浑然不知的西凌阡。
“澈羽哥哥,你最近这么常来酒馆,”西凌阡边擦洗着,边疑惑地问道,“是因为朝廷里没什么动静吗?皇位之争怎么样了?”
“阡。”一声轻唤,如同夜空之中的月华,被玄色的星空惊扰。
西凌阡骤然停住了手中的活。
这般熟悉的呼唤,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无数次地在梦中思念着这一声呼唤,如今听到却这么得不真实。
立即转身,映入西凌阡眼帘的,真的是那一抹朝思暮想了三年的身影!这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寻夜回来了!
眼眶被渐渐的湿润,多少次在梦中,想要伸手抓住,当走近时却又烟消云散。她就是那样静静地思念着他,就这样静静地思念着,就这样过了三年。
南澈羽见罢起身离开,不想打扰了他们,他明白西凌阡这三年过得很不容易,他明白这三年始终有一个身影深深地住在西凌阡的心中,而这个身影不是自己。
经过寻夜的身边时,南澈羽微微蹙眉,轻声道:“云州侯,我有事与你商议,在酒馆门口等你。”
待寻夜淡然地点了点头,南澈羽快步离开了酒馆。
下一秒,西凌阡快步跑上前,寻夜紧紧地拥住了这名与自己共患难的明丽的女子。
这样的温暖,这样的是属于她的温柔,再次触碰到它时,便再也不想放开。西凌阡有些热泪盈眶,为何会这般留恋,为何会这般深陷。这样的真实感来得太突然,她还来不及细细体会。
“夜,”西凌阡微笑着轻声道,“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五年吗?”
寻夜静静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原本的内力有催促恢复的功效,最近几日便惊奇地发现,已经痊愈了。”
“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一点准备都没有。”西凌阡离开了寻夜的怀抱,故作生气道。
寻夜见势笑了笑,笑容清澈得如夜空下的湖水,既而道:“你还想怎么准备?还是说……你不想我早点回来?”
西凌阡的脸色微微泛红,没好气道:“一见面你就调侃我,真是的。”似乎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目光有些严肃道:“我听澈羽哥哥说,最近朝廷不断动荡,皇上也病危,正是确立嗣君的时候。你回来的正好,我觉着现在宫廷里正是需要你的时刻。”
听罢微微蹙眉,寻夜看了看西凌阡,问道:“你希望我去争皇位吗?”
听到寻夜这样的问话,西凌阡有些迟疑,最终低头开口道:“不想。”
“可是,”寻夜说道,“如果我不去争,让尹墨远当上了君王,你可想过后果?”
回想起尹墨远,西凌阡有些不自觉地轻颤,如若尹墨远登上皇位,他定不会放过寻夜与她。况且,他杀害了自己的爹娘,这个仇还未算清楚,怎能这么便宜他?
“阡,”寻夜静静地看着西凌阡,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让别人加害于你,就算付出任何的代价。”
万分感动却又辛酸,西凌阡明白寻夜为了她便不会让尹墨远登上皇位。可是,她却又那般不想与朝廷有任何牵连,不想寻夜因为她而涉入这污浊的宫廷之中,处处小心进退其身。
“南澈羽在门口等我,”寻夜的语气放柔了许多,“他有事与我商议,应该是朝廷之事。”
轻轻点了点头,西凌阡示意寻夜快些出去。
树影在微风中轻微晃动着,客人陆陆续续地从酒馆离开,稀稀落落的叶子飘摇地在树枝上轻颤着。南澈羽伫立在酒馆的外边静静等待着寻夜的到来。
那抹身影踏出了酒馆,南澈羽将目光投落在了南澈羽身上:“云州侯,你可知如今朝廷的局势?”不加任何思索,南澈羽开门见山。
“三王爷请讲。”寻夜淡然地看着南澈羽,说道。
南澈羽轻轻叹了口气:“自从你去了雪玉山疗养之后,这三年来,连州侯的势力越来越庞大,朝廷中似乎所有的大小官臣都投靠了尹墨远。而慕容殷更加是骄横跋扈,仗着自己的权势操控着朝廷的局势。”
寻夜有些蹙眉,道:“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危在旦夕,”南澈羽轻轻叹了气,摇了摇头,“立嗣君势必就在近几日。”
静静地思索了一番,南澈羽又抬头继续道:“明日你便进宫,向皇上自荐,说不定可以逆转局势。”
听罢寻夜沉默了几秒,目光中闪过犀利的光芒,开口道:“我试试吧。如今除了你,便没有人站于我这边了吗?”
“曹太尉曹理一直都是一个正直廉洁的人,他势必会投靠于你。”南澈羽回道。
如今明了了局势,寻夜冷静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的清晨,日光才许些微弱,皇宫大殿内早已一派威严,各位大臣皆匆匆忙忙地赶着早朝。
皇上尹齐似乎已十分虚弱,静静地坐于大殿之上看着殿下恭敬的各大臣们的行礼。他明白自己已命不久矣,大臣们对他敬重只是表面,如今的真正掌握实权的是连州侯。
“卑职云州侯参见皇上。”
一声沉稳的行礼,打破了全场的安静,众人的目光纷纷都投向了大殿门口处那一抹静谧的夜色,惊讶的神色似乎出现在了所有大臣的面色上。都听说云州侯身受重伤,去了雪玉山调养生息,于是大臣们渐渐都忘记了还有位云州侯的存在。
如今云州侯出现在大殿之上,而正值皇上立嗣君之时,各位的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自觉的小浮动。尹墨远望着毫无预警地出现的寻夜,心里也有些慌乱。
尹齐也十分惊讶,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便沉声道:“云州侯,这三年你去何方?”
“回禀皇上,”寻夜恭敬地回道,“卑职在武林之中受了点伤,去雪玉山中疗养了几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