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关系,”魏若萱清雅地微笑道,“我可以的。”他能够担心她,能够放心不下她,她已经知足了。帮他渡过难关,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事情。
寻夜蹙眉,沉默了良久,道:“你确定你可以应对?”
看着寻夜如此认真,魏若萱忽然一笑,调皮道:“这么不相信我呀,那我这个做朋友的可要伤心啦。说实在的,我还要谢谢你呢,让我过了几天王后瘾,到底也风光了一回。放心去吧,咱俩后会有期。”
寻夜看着魏若萱的神态似初相识时一般,清雅活泼,有些释然,轻轻告别道:“保重。”
说完便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
望着寻夜的背影,魏若萱淡淡微笑着,眼中有着无尽的不舍与眷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吧,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样让她如此留恋的背影。
泪水流下,淡淡的咸涩,模糊了眼前渐行渐远的身影。
初晨的微光破晓了寂静的夜,今日的阳光并不刺眼,反倒很温和地轻轻落在树梢上、房檐上、森严的大殿之间,角角落落都被填满了祥和与惬意之感。
早朝之上,魏若萱一步一步沉重地走上殿台。
看着肃静的群臣们,魏若萱静静开口道:“皇帝昨夜暴病而亡。”
听闻这样的消息,众臣们皆目瞪口呆,这突然的消息让他们也无从应对。殿下顿时有些细微地议论纷纷起来。
“安静!”魏若萱喊道,说罢冷静地拿出圣旨,对着众大臣说道:“皇上的遗诏在此。”
见圣旨如见皇上,官臣们一齐下跪。
缓缓打开圣旨,魏若萱沉声诏读道:“连州侯尹墨远人品贵重,体恤民情,必能安定天下,大统山河,创之盛世。朕决意传位于其,众臣当共扶社稷,辅佐其治理江山。”
众人这才注意到许久不见的连州侯今日竟来到了朝中,来不及诧异便纷纷低头肃静。
尹墨远起身,谨慎地接过魏若萱手中的圣旨。
“请连州侯择日登基吧。”魏若萱说道,回声轻轻荡漾在了空旷的大殿之中。
尹墨远恭敬地行了一礼,回道:“微臣遵旨。”
这短短几个月以来,朝中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皇帝换了两任,文武百官也不断更替。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可是不管怎样,皇帝总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王,百官大臣都得对其恭敬折服。皇帝的暴病也让众臣们有些怀疑,但是皇上也确实就这样消失在了皇宫之中。他们也只得认新皇,让其顺利登基。
万万也没有想到连州侯居然还有机会触碰到皇位,也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
早朝结束后,魏若萱一个人静静地缓步走回昭兰殿。
如今她已完成了寻夜交代她的事情,她留在这深宫中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望了望这偌大的昭兰殿,终究只有她一个人的荒凉。
叹了口气,魏若萱从一旁的橱柜里拿出一小罐瓶子。
“皇后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小云端着糕点走进,却见魏若萱将瓶子中的什么放进了嘴里,立马慌忙地放下糕点,冲到魏若萱跟前。
魏若萱紧皱着眉头,还是将其吞下了。
“娘娘!”小云震惊又慌乱地看着眼前这抹俏丽,不禁潸然落泪了,“娘娘,你这又是何苦?”
看着洒落地上的药丸,小云继续道:“娘娘为何这般想不开?”
轻轻笑了笑,魏若萱看了看小云,轻声道:“他不在了,我已经没有意义活在这深宫之中。”
“你或许还不知道吧,”魏若萱静静看着小云轻声说道,“我就是为了他,才愿意来这里做我根本就不愿意做的皇后。”
他的出现,就是那样地扭转了她的生活。
她原本以为可以一直那样潇洒自在地过完这一生,可是,当她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她便就已明白,她的世界全都改变了。
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魏若萱倾然倒地。
对不起,寻夜,我先走一步了,比你先离开。虽然只是短短几天,或许你不知道,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能做你的皇后,是我最幸运的事。相信西凌姑娘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女子,你们一定会幸福。我不知道未来的命运会怎样,我怕哪一天会因我的存在而威胁到你,可你不该与宫廷有任何的关系,所以我选择离开,切断所有威胁你的途径,相信你会明白。
寻夜,遇见你,我很快乐。
此生如此,足矣。
第37章 寻觅叹韶华
偌大的广政殿内,没有了那威严的身影,虽是华丽庄严,却总留下一些萧索与寂寥。
卿子言伫立于空旷的殿内,仔仔细细地将目光投落到各个角落,轻轻地扫视着,一寸都不放过。
这里便是尹公子这么多年来的梦想之地。
此时此刻的尹墨远已前往了大殿举行登基仪式,他让卿子言安静地留在广政殿。可是当尹墨远走后,卿子言却觉得这样的广政殿让人望而生畏。
这么多年了,她从始至终一直陪伴尹墨远的身边,看着他在仇恨中挣扎,看着他不择手段,看着他,那般落寞,那般挫败。她明白尹墨远从来也永远不会注意到她,这样一个卑微的女子,他怎会放在眼里。
如今,尹公子终于了了他的心愿,登上了皇位。
静静叹了口气,卿子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是她离开的时候到了。
她一直以来守在尹公子的身边,是因为觉着尹公子需要她,需要她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忙。而如今,她还有什么理由能够继续待下去呢。
他成为了帝王,永远都不再会有办不到的事,永远都不需要有人在一旁默默地相助。拥有掌控天下权力的帝王,永远都看不见她这样平凡极致的女子。
淡淡的伤感竟有些湿润了眼眶,卿子言执笔,轻轻地在桌上写着什么。
笔落,这抹清亮的身影缓步走出了广政殿。
至此一别,尹公子,但愿君安好。
早朝的大殿之上,尹墨远身着龙袍静静伫立着,目光阴冷地扫过殿下的群臣们。
已行完了登基仪式,大臣们纷纷向尹墨远简述着当朝的局势,好让他尽快清楚当务之急。
“皇上,关于边塞战事,臣以为应尽快处理。”朝廷内曹太尉曹理谏言道。
四下里一片寂静,各大臣肃立等待王上发话。
尹墨远独坐高堂,威严肃静。思绪却有些有游离,一股莫名的不安轻扰着心头。为何会如此?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他应该高兴才对,为何会感到如此空虚?似乎少了点什么,少了些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事物。
“皇上?”曹理见皇上许久没有回话,轻轻抬了一下头,喊道。
“此事再议吧,”尹墨远回过神来,淡淡回道,“退朝。”
众大臣疑惑又担忧,只得在无奈之下看着王上离朝,皆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新皇登基怎不听取百官大臣的见解,却这般离去。
……
“皇上,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吗?”李允安跟着尹墨远走进广政殿,善于观察的他发现今日皇上的步伐有些急促,定是有什么心急之事。
“退下吧。”尹墨远冷声回道。
李允安疑惑着,但还是只得听从皇上的命令,遵命道:“是。”
广政殿内空荡无一人,显得孤落与冷清,尹墨远静静地伫立着,忽然发现平日那个清灵的身影今日却不见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那股莫名的不安都来自于那抹清灵。
平日每当他议事归来,卿子言便会立于书桌前,替他沏上一杯茶,然后微笑道:“尹公子,快来尝尝子言泡的茶,很是清香。”
如今的他为何听不见这一声清楚的话语。
卿子言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为了他的习惯。沏茶,点灯,出谋划策,都是那抹清灵渐渐地融合在了日常之中。“尹公子尹公子,你猜我今天看见了什么。”有时卿子言还会贪玩地来说上几句,似乎想把所有的喜悦都与他分享。
“尹公子,不要这样愁眉不展的,与子言出去散散心吧。”曾经在他最失意的时候,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住在连州侯府,女婢佣人也渐渐稀少,对他越来越不恭敬。是卿子言,一直一直地守在他的身旁,是这抹亮丽点燃他对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
今日这样的成果,他本想与她一起分享,因为这样的胜利一半都是她的功劳。
“子言!”尹墨远对着殿内大喊道,却不见一丝回应。
“子言!”
尹墨远心中的不安慢慢地扩大,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一瞬间会如此空虚,原来是因为他的生命缺了一角,缺了一抹明丽。
“子言!”尹墨远忽然像发了疯似的寻找着她,喊声回响于每个宫殿的角角落落。
为何她决定离开也不对他说,为何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她就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之中。
他一定要看见她,看见总是令他安心的她。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对他而言竟是如此重要,从来都没有。
“皇……皇上,”李允安有些哆嗦地说道,“有位宫女急着要见您,说是关于子言姑娘的。”
尹墨远听罢平息了会儿,说道:“让她来。”
一位宫女匆匆而至,在尹墨远面前行了个礼:“奴婢拜见皇上。”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于尹墨远面前:“这是子言姑娘托奴婢给皇上的。”
尹墨远看了看宫女,问道:“她人呢?”
“奴婢不知。”宫女回道。
有些颤抖地接过书信,尹墨远落寞地说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待宫女退下后,尹墨远怔怔地盯了半晌,才缓缓打开书信,熟悉的字迹顿时映入眼帘。
尹公子:
恕子言不辞而别。昨日别年,朝暮过往。自公子留子言,子言便允誓随公子,以报公子之恩。可世事无常,梦远心惊。
今公子如心所愿,登位为万尊,子言甚感心悦。至此明白,别时已到。昔日子言所为毋顺公子之意,自责不已。
子言爱慕公子久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子言今世不忘,昔日今朝皆成忆。
至死不渝。
子言。
静静地,一行一行字进入视线,落入心中。看完书信,尹墨远收起信纸,将它轻轻折叠好,放在了桌上,一阵莫名的不安与绝望席卷心头。
不断蔓延,不断滋长。
下一秒,尹墨远便冲出额广政殿。
他要找到她!无论她去了哪,他一定要找到她!
她刚走没多久,他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子言——”尹墨远跑出雄伟的皇宫,跑过京城的集市,一路跑向西郊的山林,一路叫喊。
京城的西郊山林一直是他与子言昔日相见的地方,对,她一定会去那里。
可当尹墨远独自面对这空荡的山林时,他才明白,卿子言是彻彻底底的走了。
他一直在错过,一直没有感受到身旁那名女子,直到她已离去他才后悔莫及,直到错过今朝。
他错过了太多太多,如今他已明白想要去珍惜之时,上天却再也不给他机会了。
“子言——你在哪里——”尹墨远在山顶对着狂风呼喊着,声音响彻山谷,却唯有落寞与懊悔回应着。
树林因为风的吹彻,而不断地沙沙作响。
“子言——”
呼喊声渐渐转轻,成为了无尽的绝望与失落。他终于明白了寻夜所做的一切是何等感受,他终于明白了何谓情。世间居然还有这样一种情感,让人毫无缘由地失落,毫无缘由地,任其改变自己的世界。
可是一切都已太晚,太晚。
天阴沉得很,雾霾笼罩着整个京城,像是在渲染着一种沉郁,让人想昏昏欲睡。多云的天空有些狂风大作,呼啸的风响彻着整个集市,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越来越少。
西岚槿怔怔地走进清静酒馆,目光静静地落在西凌阡的身上。
“槿儿,”西凌阡微微笑道,“你回来啦。”
迟疑地看了看西凌阡,西岚槿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好像看出了西岚槿的异样,微笑从脸上消失,西凌阡疑惑地问道。
顿了顿,西岚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一般,神色渐渐染上了悲伤的色彩:“姐姐,我方才听闻了一个消息。”
西凌阡看了看反常的西岚槿,回道:“什么消息?”
“姐姐,”西岚槿静静地与西凌阡对视着,生怕触动了姐姐最悲伤的情感,轻声道,“无论我说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答应我好不好。”
不好的预感在西凌阡心中升起,但还是微笑地答应了:“好,我答应你。”
西岚槿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皇上,驾崩了。”
没有马上将皇上与寻夜联系在一起,西凌阡觉着有些遗憾。但是渐渐地,渐渐地,恐惧布满了全身,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怔怔地看着西岚槿,西凌阡一动也一动,过了不一会儿,眼眶便红了。
“昨夜皇上暴病而亡,”西岚槿说着便立马捂上了嘴,泪水从眼眶中流出,颤抖道,“连州侯登基了。”
泪水静静地滑落,西凌阡就是这样静静地伫立着。想不到她等了那么久,等到的却是这种结局。想不到她与寻夜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再也不想见到他。
她多么口是心非,明明自己想天天见着他,想和他说很多很多的话。
为什么就这样,离去了。
“姐姐,”西岚槿哭着走到西凌阡面前,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你想放声大哭就哭出来吧,不要这样憋着了。”
西凌阡笑着看了看西岚槿,泪水止不住地流淌着,有些可笑的语气道:“他骗人,他说过会陪我,他承诺过我这一生,可是最终他还是欺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