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眯起眼睛笑了笑,圆团团的脸看上去十分和蔼。她笑盈盈道:“我适才到福味斋给侯夫人买了一些糕点,回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碰到了你爹娘,他们提着吃食过来看你啦!”
红桃是易县人,十岁的时候家里闹饥荒,爹娘没办法,只得狠心把她卖到侯府,算起来她已经四年没见过爹娘了,一听到爹娘提着吃食来看她,她恨不得立马跑到门口与爹娘相见。
只可惜她手中还有活计,她得把药熬好了才能与爹娘见面。踌躇间吴妈妈似乎看出了她的难处,开口道:“你爹娘来一次长安不容易,你先去见他们吧,炉子上的药我帮你熬。”
吴妈妈虽然受赵氏看重,但为人和善,家里的小丫鬟都很尊重她。听到她要帮自己熬药,红桃不疑有他,她眼睛一亮,向吴妈妈行了个礼,感激道:“那就谢过妈妈啦。”说完飞一般向门口跑去。
红桃一跑出厨房,吴妈妈就收敛了笑意,她从袖兜里拿出一袋白色药粉,尽数洒到药锅内,然后用筷子将药粉搅匀,这才将药汁倒在青花瓷药碗。
芫荽拿着托盘走进厨房,把药碗放到托盘里转身向外面走去。这时只听林岁的声音从碗橱内传出,他奶声奶气道:“芫荽姐姐,你输了,你没找到我。”
芫荽酣然一笑,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和岁哥儿玩捉迷藏,岁哥儿藏的时间太长,她都忘了这茬了。
她腾出一只手摸摸林岁的脑袋,说道:“奴婢输了,岁哥儿真厉害,藏的好隐蔽呀!”
林岁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看起来神气极了。他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芫荽手中的药碗,好奇道:“这药是给谁喝的呀?”
芫荽道:“岁哥儿的小姑父病了,这药是给你小姑父喝的。”
林岁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睁大水灵灵的眼睛,捂着嘴巴道:“小姑父羞羞,他都这么大了,喝药还要放糖。”
芫荽不解,说道:“二爷的药没有放糖。”
林岁笃定道:“放糖了,刚才我藏在碗橱内,亲眼看着一个叫吴妈妈的人,拿着一袋白糖倒进了药锅。”
芫荽皱起眉头,吴妈妈是赵氏的配房,在候府很有体面,平时也就是帮赵氏管理账务,从来不曾下过厨房,今日为何要给二爷熬药,还要不声不响的在药里放白糖?
芫荽心下有疑,先将林岁打发到偏院玩耍,然后才进了寝屋,将林岁的话尽数说给林虞听。
林虞微微颦起眉头,白糖入药会影响药效,哪怕再怕苦的人,喝药的时候都不会直接将白糖放到汤药内,尽多在喝完药以后吃几颗蜜饯去苦味。
一个推测浮现在林虞脑中,她猛地将手中的药碗掼到桌上,对芫荽吩咐道:“赶紧把这药倒掉,就倒在墙角的那个花盆里,不要让别人看到。”
芫荽不明所以,但还是端起药碗向墙角走去。刚迈出步子,就看到吴妈妈推门走了进来。
吴妈妈很自然地端走芫荽手中的药碗,缓缓走到床榻边,对林虞道:“二夫人照顾二爷辛苦了,奴婢给二爷喂药罢!”
也不待林虞说话,她就坐到陆悯身边,舀了一汤勺药汁向陆悯口中喂去。她这样心急,更加笃定了林虞的猜想。
林虞伸手将吴妈妈喂药的手挥开,故作淡定道:“药太烫,等放凉了再给二爷喝。”
吴妈妈依然眉眼含笑,她将手贴在药碗边沿摸了一下,温声道:“药已经不烫了,这个温度刚刚好。”说完再次拿着汤勺向陆悯口中喂去。
则阳候年轻时风流成性,府内妾氏成堆,但凡妾氏有孕,赵氏都会派吴妈妈去解决。吴妈妈面慈心狠,手上不知沾过多少人命。如今已是驾轻就熟,面上丝毫看不出异样。
林虞心里紧张,像是拉了一根弦,似乎随时都要绷断一样。她深吸一口气,尽力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
伸手挡在陆悯嘴边,柔声道:“二爷怕苦,喝完药以后都要吃几个蜜饯压一压。我已经让丫鬟去拿蜜饯了,等拿来蜜饯以后再喂二爷也来得及。”
吴妈妈嘴角下沉,似乎不耐烦了,她收敛起笑容,伸手去拉林虞挡在陆悯嘴边的手,吴妈妈看起来慈祥和蔼,力气却很大,用力一拉就将林虞拉开了。
眼看着汤药就要灌进陆悯口中,林虞心下着急,她站起身来用尽全力向吴妈妈胸口踢去,吴妈妈一时不察,被林虞踢翻在地。
吴妈妈万万没想到,柔弱娴静的林家嫡女,会像泼妇一样对她大打出手,论力气身手三个林虞都抵不过她,她刚才也只是吃了没有防备的亏。
她虽然肥胖却很灵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昏迷在床的陆悯,今日她必须弄死他,若是弄不死,等他醒来,死的就是她了。
吴妈妈挥手就要去推林虞,只有把林虞推开那碗药才能入了二爷的肚子。只有二爷死了,侯爷,侯夫人才能高枕无忧。林虞知道自己力气敌不过吴妈妈,不能和她硬碰硬,于是轻巧的闪到一侧。
吴妈妈心下着急,改掌为拳,挟裹着戾气向林虞击去。林虞这才发现吴妈妈是会功夫的,她身子柔弱,哪里是吴妈妈的对手,赶紧向床的另一侧跑去。
这时芫荽跑上前,一把薅住吴妈妈的头发,死命拉着向后拖,吴妈妈被芫荽拉扯着向后踉跄了几步。
趁着这个间隙,林虞重重将桌上的药碗摔到地上,褐色的药汁晕染开来,蜿蜒成片。林虞大声喊道:“来人呀,有刺客!”
声音传遍整个凌园却无人进来施救,林虞脸色煞白,内心惴惴不安起来,她这才意识到园内的小厮丫鬟应当是被支走了。
第十章 反杀
转眼间,吴妈妈已挣脱芫荽,她回转身举起手掌,一个手刀就将芫荽劈晕在地。芫荽重重倒在地上,脑袋磕到桌角,鼓起一个大包。
吴妈妈身手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怎么看都不像是内宅仆妇,俨然一个练家子。她冲着林虞狞笑一声,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杀气。林虞惊恐地睁大眼睛,从笸箩里摸出一把剪子挡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