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是做什么的?”玉察问起身旁伺候的道姑。
“回公主的话,是炼丹用的。”道姑毕恭毕敬地回道。
炼丹?玉察皱眉,想起来那些道士手掌上捧着的红布小盒。
当天晚上,玉察与慧娘娘睡在一处厢房,她抱着慧娘娘的腰身,想起白日看到的东西,终于,忍不住问:“慧娘娘,爹爹是因为丹药死的吗?”
慧娘娘用手抚了抚她的脑袋,语气略带乏意:“这桩事,本来怕说了让你伤心,你爹爹那一年病重,寻医问道,好久都不见效,钦天监司正游如烛,称自己得了灵丸,要敬献给陛下。”
“这枚灵丸,原先是有用的,陛下服用后,果然精神焕发,像吃了什么大补的药似的,人也振作起来,开始处理政事。”
“可是没过多久,陛下忽然颓势毕显,一口黑血吐出来,药石无灵,太医院的人跪了一地,拿不准陛下的脉象。”
“陛下体内无毒,他生前服用的来路不明的东西,就只有那枚灵丸,游如烛被抄了家,那个小畜牲也被扔进了教坊司,整个钦天监的人都因此落罪。”
“小玉,你知道吗?有其父必有其子,游澜京也必定是个谋逆之徒。”
玉察睫毛落下,忽然觉得手腕一紧,她悄悄将白袖子掩下去。
这才发现,游澜京绕在她手腕上的黑发,自己还未解开,不敢让慧娘娘发现。
……
按李家的意思,先在圣灯宫行了礼,日后,再到盛京和蜀溪各补办一场大婚,她觉得事出仓促,于规矩不和,李家便拿出先皇遗旨来压她。
连慧娘娘都站在李家那边,她觉得自己好像河上的一根浮木,被人推着走。
明明是喜庆极了的大婚,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天空雾蒙蒙,灰扑扑,将一身绣凤喜服,满头珠翠,映照得黯淡无光。
“是谁!”
一声猛烈的撞门声,玉察吓了一跳,慌张起身,顾不得裙摆曳地,里头服侍的婢女像惊散开的小鸟。
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踉踉跄跄地倒地,玉察抬眼,映出眼帘的,是慧娘娘一张布满污血的脸,血液流淌间,露出一双惊恐过度的眼眸。
玉察扶住了她的双臂,颤声问:“怎么回事!慧娘娘,你怎么了?”
慧娘娘张开口,半天,断断续续说不出一个字。
玉察感到手心一热,一股温热的鲜血涌在自己掌心,她低下头,发现,慧娘娘的腹部,被人捅了三刀。
暗红的血液,洇湿了玉察的整只手掌,顺着缝隙,一点点打落在地砖上,更多的,染上了玉察的绣凤喜服。
“德王……德王要杀我!”慧娘娘哭道。
之前的一幕,卷土重来。
在宫里的那个夜晚,慧娘娘也是这样害怕地跑进来,求玉察庇护,不过此刻,竟然成了现实。
玉察的面庞,浮现震惊之色,她无法明白,德王兵强马壮,权柄滔天,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要对一个深宫的可怜女子,咄咄逼人,痛下杀手,这三刀也太凶残了,
德王,他如此相逼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慧娘娘止住了痛哭,因为越哭,气血便流失得越快,她说:“他就是个畜牲,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用三柄小飞剑,穿透了我的小腹,若不是有人挡着,我已经没法来见你了。”
“玉察,我是真怕他……我们快逃,好不好。”
慧娘娘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虚弱万分,不是玉察扶着,只怕已经晕倒在地。
“求求你,玉察,带我逃出去。”
“玉察,救救我!”
泪水与污血交织,明明异常惊悚,慧娘娘却哭得楚楚可怜。
她娇柔的身躯,扑进玉察的怀里,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此刻,玉察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德王真是狂妄得可怕,甚至敢在公主的婚事上,当众杀人,普天之下,谁还能拦得了他?
玉察也慌得落泪了,她一面捂住慧娘娘的小腹,一面说:“我们该怎么逃出去?外头都是德王的人,慧娘娘,我们怎么逃啊。”
慧娘娘忽然抬起头,满眼热切:“有人,有人会来救我们的,玉察,就是你的夫家,蜀溪李家,李家家主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她拉住了玉察的手,扔下了一屋子抽泣的小侍女,两人,从后门逃出,一路走下山径。
慧娘娘可不真像个久居深宫,不事劳动的女子,她攥得玉察十分紧。
好几次,玉察望着一路蜿蜒滴落的血液,以为慧娘娘会晕倒,可是,她仅仅晃悠了一下,瘦削的肩头,又重新稳定,头也不回地带着玉察逃。
仅逃了半柱香的时辰,前头,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