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咒她去死。
事情到后来,发展得越来越严重。
正房嫡出的贵妇小姐,天然的对这种外室有抵触心理。
况且,她怎么配跟她们住在一个地方?简直是有损身份!
她们非要逼她走不可!
玉察知道外头的动静,也听到了那些恶毒刻薄的话语。
她从小盛满了赞誉称许,从没有经历过半点指摘,更何况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恶意?
李姑姑以为公主会难以承受,可是,玉察比她想象中更能坦然面对。
这真是那个爱撒娇爱哭,柔心弱骨不经世事,需要慧娘娘抱着睡的公主吗?
玉察的心中,并不郁闷,也没有妄自菲薄。
相反,在游澜京不来的这些日子,她渐渐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在宫里亲人面临的危机下,她受到的这些讥讽,又算得了什么呢?
既然做了,便一条路走到黑。
贵为公主时,她从不需要讨好任何人,那颗心敞亮明媚。
现在,她要考虑,如何安抚那头黑鳞蟒蛇,如何在他的獠牙下为家人夺得一丝生机。
宅子外头,又开始闹了。
之前,与李姑姑拌了嘴的小厮,喝了酒,心下越想越不服气,招呼上几个人,竟然打起花圃的主意。
他们得了陈妈的授意,是什么都不怕的。
于是,口里一面嚷嚷着,要给花圃祛虫,培土施肥,一面胡作非为,将好好的一整面花墙,作践得满目疮痍。
李姑姑前去阻拦,反而,被小厮们嬉笑着,好一阵含沙射影。
“姑姑有所不知,园子里头不干净,难怪大人不来呢。”
“咱们园子,又不是徽州的勾栏画舫,要招引些狂蜂浪蝶,养着这么多娇嫩的花儿,香香的给谁闻呢。”
“要我说,咱们哥儿几个辛苦清理,保准弄得比玉察小姐还清白呢,姑姑,不得给些赏钱?”
他们喷着醺醺然的酒气,恶臭扑鼻,直凑上来,被李姑姑厌恶地一把推开。
一个小厮醉得跌倒,一屁股轧在地上,锄头骨碌碌滚去,毁了一大片有价无市的紫烟霞。
玉察就站在游廊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门外,有人声喧哗,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逼上门来了。
“姑姑,我们出去看看吧。”玉察搭了李姑姑的手。
“都是些搬弄是非的舌头,姑娘的书还没完看呢。”
李姑姑其实很不放心,让玉察听到那些恶意中伤的流言。
她真的能明白瘦马是什么意思吗?
“既然是不实之词,我们……便澄清一下。”玉察忽然转过头,冲李姑姑示以一笑。
她拿上了帷帽。
白马津中,有一些朝廷命妇,曾在她的生日宴,远远地朝她觐见恭贺过,很有可能认出她来。
这对她来说,有一定的风险。
因此,她不能拿真面目示人。
大门外,头一次聚集了重重轿辇,好似拱起的折叠的小山峰,明晃晃,气冲冲,朝着玉察而来。
婢女和下人站在一排,黑压压的,全争相觑着目光,想从门缝里挤过去一眼,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有多狐媚。
……
可是,真当玉察推门而出,一下子忽地静了。
她好像一团玉轻花柔的云,云雾缠绕在紫云峰上,形成一条白白的玉带,迤逦连绵,美不胜收。
玉察戴了一顶帷帽,垂下来的面纱,任风吹拂也纹丝不动。
雪白大氅下,隐隐露出清丽的身段,就像她袖口上的紫莲。
没人看到她的脸,但足以判断出她是个美人。
一双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不服气、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