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察的一颗心几乎要跳跃出胸膛,李游站在她身前,一双眼睛瞥向她。
“无论发生什么事,公主只管往前走,千万,不要回头!”
……
半夜,雨势微弱了。
李游一去不返。
月色从乌云后探过头,鹧鸪的声音在头顶划过,玉察艰难地涉过溪水,山上本就寒气深重,此刻,少女环抱双臂,冻得瑟瑟发抖。
她想起了出来之前,游澜京给她系上的大氅,早已……被自己遗落了。
黑暗中摸索,尖利的石块,割破了少女柔嫩的肌肤,渗透出鲜血,黑色的污迹凝固在衣衫。
她越走越怕,皇寺那边,什么动静都听不见了。
少女的瞳仁,出神地望着溪面,双拳捏紧,似乎在下什么决定。
终于!少女折身,只能去找李游。
深山老林,雨水很快冲刷掉走过的足迹,一个单薄的绝色姑娘,在踉踉跄跄,仿佛是这座山峰浑然生长的小白花,禁不得一点儿风吹雨淋。
心脏蹦跳、不安,脚步踩得稀碎,玉察甚至因为过度担忧,而生出恶心欲呕的感觉。
她哪里认得路呢?脑子昏昏沉沉,更是连方向都辨认不清,只能凭着直觉走。
她咬了咬牙,必须找回李游,心中的不安越来越迫近。
玉察总感觉,李游会死在游澜京手上。
虽说游澜京应付德王自顾不暇,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听到越来越响的水声,玉察抬起头,朦胧看见辉煌的灯影。
只是,这并不是皇寺,而是一座瀑布。
玉察深处高地,对面便是大瀑布。
她用手扒着坚硬的石块,危难之下,顾不得皇家贵女的礼仪,柔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在风雨中,往上爬,直将十根指头都磨出血泡。
一阵钻心的疼,玉察知道,自己的脚也肿得不像样子了。
从前她一咳嗽,诸宫娘娘便紧张起来,每日嘘寒问暖,连绵不断地送补品调养,心疼得不行,当珍宝似的捧着。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今夜能做到这个地步。
终于,靠在一块巨石下,天然形成的隐蔽阴影,很好地将少女的身子掩映。
她娇贵的身体,贴在冰冷坚硬的石头上,探头,望去。
下面,似乎有许多人。
紫云峰的观山大瀑布,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
瀑布前,一处清凉平台,地势宽敞缓和。
一名中年男子坐在石桌前,一身黑金九蟒五爪宽袍,腰系玉带,身后,伫立黑沉沉的重甲士兵。一侧,瀑布的雪白水珠,飞电白虹,衬得男人玉资英武,天家威严不可侵犯。
声势庞大的瀑布又如何?连一丝水花也不敢溅到他衣袍,紫云峰有灵,也要敬畏这个俊美的人间儒将三分。
玉察倒吸一口气,惊得手一滑,差点从巨石后头跌落。
这是她的叔叔……德王!
德王缓缓抬眼,面前,站了一个紫袍青年。
原来,游澜京没有死啊。
玉察眼眸中的光,几不可微地动了动,明明该感到失望,为何,此刻却生出松了一口气的想法呢?
瀑布飞射,洗涤青壁的声音,掩盖了静默无语。
德王发现,圣灯宫赠予游澜京的这柄剑上,竟然悬挂了一只粉金的小兔子香囊。
德王微眯了眼,真是不像话啊。
众人的脊背骤然一紧,胆战心惊,一片肃杀氛围中。
唯独紫袍青年,脸上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恐惧之色,他转过身,竟敢用背对着德王。
将后背对着一头狼,是大忌。
放眼整个盛京城,敢这样轻慢德王的,只有一个游澜京。
他不在乎,他从来无所顾忌任性妄为,当一个人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之时,便是世间最大无畏之人。
他抬头仰观雄伟的水势,风吹不断,水流直冲底下,掀起一阵又一阵狂涛浪涌,拍打青壁,卷噬男人的衣袍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