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 血月当空,寒鸦栖落在枯树梢头,发出粗劣嘶哑的啼叫声。
司寒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黑袍, 慢慢呼出一口白气。他身后跟了个人, 同样身披黑袍, 一脸面无表情, 而在其左眼上方,变相的“阎”字刺青更显肃杀。
两人穿行在一片地棘天荆之中, 前方黑雾氤氲缭绕,阴沉死寂, 仿佛永远不会有黎明的永夜,处处透着一股不详。
若是寻常人到此处, 早就胆战心惊不已, 处处谨小慎微, 生怕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这两人却是闲庭信步,神态甚至以肉眼可见地放松起来。
尤其是在穿过荆棘与迷雾, 看到那一座幽暗庞大的古城时——
“终于回家了……”
司寒侧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声音沙哑,吐字却意外地流畅自然:“厌厌,你觉得魔界怎么样?”
“我不叫厌厌,叫阎厌。”
“好吧, 阎阎, 你觉得魔界怎么样?”
阎厌:“……”
阎厌言简意赅道:“只要能追随尊上,哪都好。”
“你才第一次来,相信我,日后你会喜欢上这里的。”
阎厌跟在他身后, 四下打量:“这地方环境恶劣,尊上难道没有想过朝南方进攻,将魔族迁徙至中央吗?”
“我觉得这儿挺好的啊,”司寒道:“我从小就在这里生活,到了中央,反倒会不习惯。尊上曾说过,那帮修仙的独占渥土,锦衣玉食,久而久之只会渐渐麻痹疲软,最终死于安乐。你也是从修仙之人堕魔过来的,理应有所体会。”
“尊上所言极是。”阎厌点点头,回想起自身的经历,若非幼时那些残酷的训练,也无法让他达到如今的实力,还有幸被尊上挑中,选为魔将。
而一想起尊上,他便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即到达魔宫。
明明是同辈,经历也极为相似,可尊上无论是实力亦或者见识,都远远比他高出太多,站在了一个他望尘莫及的巅峰。此生能够追随这种人,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两人走入城中,直奔中间矗立的恢宏宫殿而去。
虽然远远瞧着阴森沉闷,但当阎厌真正走进来时,却发现城内道路宽敞干净,路两侧有不少摆着摊,正在叫卖的魔修,好不热闹。
来往不少魔修,看见他们时立即抬起右手置于左胸前,毕恭毕敬行礼。
阎厌道:“我以为魔界会是杂乱无章的,没想到竟如此有序整齐。”
司寒道:“以前确实是杂乱无章的,但自从尊上当上魔尊之后,魔界就彻底变了。尊上说,他不喜欢不干净的东西。”
阎厌定睛朝那些商摊看过去,发现几乎和修仙界的商摊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所卖之物大都是些魔修用的法器,除此以外,还有不少人类的断指、眼珠……
他把脸转向司寒:“这里为何要卖人类身上的残肢?”
“啊,那个啊,”司寒道:“部分魔族的癖好罢了,有些魔族喜食人肉,亦或者人身上的某个部位,就拿眼珠来说,只消轻轻这么一咬,其中便有血汁爆出,溅满唇腔,爽滑可口。”
阎厌心里一阵恶寒,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清楚,难道你吃过?”
“没有。”司寒道:“小时候家母吃过,她一口咬下去的时候血汁呲到我脸上来了。”
阎厌:“……”
“或许是因为这双眼睛的缘故,”司寒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黑缎:“我家族喜食人眼。当然,除了我。”
阎厌难得听他提起自己的双眼,“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何会生出这样一双眼?”
“其实我祖上也是修仙之人,只是除了修仙,还擅占卜观星,替人算命,后来祖先之中有人升仙,临去之时赐予了后人一双能够预知未来的眼睛,而且说是预知未来,实则有一定限制,其一无法看清自身未来,其二只能看清一段时间内所发生之事,更远就看不到了……
那位祖先的本意是想帮后人在算命时图懒省事,岂料酿成灾祸,使得整个家族被外人惦念,意欲将我族人尽数抓住,为己所用,我族人不从,便惨遭屠杀,余下几人堕魔,逃窜至魔界,在这里定居。
并且因为拥有这双眼睛,我族人寿命剧减,子嗣也容易夭折,百年下来,如今家族里就剩下我和我妹妹了。”
司寒顿了顿,又道:
“除了由人堕魔以外,魔修所诞下的后代也是魔,并且是天生的魔。所以我自出生起魔气强盛,天赋异禀,理应也比其他魔修更为强悍,可直到遇见尊上……我才方知什么是真正的天才,他甚至比我更适合修魔。”
阎厌闻言,眼中掀起狂热的浪潮:“我就知道,尊上是这世间最强的。有朝一日,尊上定能一统天下,带领魔族斩尽那些虚伪的修仙之辈。”
司寒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前者我不敢肯定,毕竟尊上的性子太教人捉摸不定,不过后者,近日便可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