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脚步轻移,逐渐靠近陈书鹤。自然垂下的手,最长的那根手指,离那个包袱的距离很近很近。
只要一伸手……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里的物件很少,火烛也属于珍稀物件。故而,此时毡包内只点了一盏烛火。微弱的火光中,孙宁文的脸庞明暗分别,神情复杂。
陈书鹤的眉毛突然动了动。孙宁文似是心漏了一拍,右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也许是他的动作恰巧带起了一阵风,那点烛火竟在他移动的瞬间悄然熄灭。只有未完全合紧的门帘,隐隐透进来一丝红光。
屋外,不远处的山头上,雍玉与她的伙伴们刚交谈完一些事情,现下并肩坐在黄沙上。
“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没晕倒的男子,和另外两个人不和的啊?”
黄沙陷下去,是有人的脚踏在上面。
雍玉站起来:“我们的阵法定会使入阵的普通人昏迷。而他却是例外,可见经验老道。但他却没有提醒同行的人。而且,自他们三人一入通定城,我便注意到他们了。另外二人,明显与彼此熟一点。”
透过狭窄的门帘缝隙,无法看到里面的具体情况。雍玉解释完,便想去查探情况。却见毡包内的火光突然熄灭。
她急切地走到毡包外,手已经触碰到门帘,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交谈声。
一片黑暗中。
李长松乍一睁眼,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吓得急忙翻身。脚却不小心卡到了一条缝中,吓得她大吼:“我这是在哪里啊!”
黑暗中,正在纠结是否要做亏心事的孙宁文吓了一跳。
他赶忙在一张空着的床上躺下,将被褥一拉、眼睛一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然而,李长松并没有失去听觉。她灵敏地捕捉到身边的响动,将另一条没有被卡住的腿重重地往那里一压。
——“啊!”
夹在中间的陈书鹤陡然转醒,感受到肚子处传来的痛楚:“呜呜,是谁在打我。”
孙宁文也装不下去了,清清嗓子:“都别闹了。”
雍玉掐好时机走了进来,轻车熟路地点亮烛火。
李长松感觉自己的世界都亮起来了。
四周是白色软体的布围成的小空间,应该是西域独有的住所。身下是用土堆起的床榻,且与另外两张并列摆着。三张床榻之间只留了细小的空隙,也恰好是这空隙,让她卡住了腿。
虽然那位不认识的女子让她有点在意,但李长松实在无法忽视身边那怨念的眼神了——
“对不起嘛,我不知道是你。”她抱歉地对陈书鹤笑笑,摸摸他的脑袋。
陈书鹤瞬间感觉没那么疼了,笑着说:“没关系嘛。”
孙宁文和雍玉对视一眼,似乎读懂了彼此眼中的神色。
孙宁文:哼,最讨厌情侣了。
雍玉:原来这就是他们不和的原因。嗯,找到内部瓦解的突破口了。
李长松把腿抽出,将身体挪到床尾,下榻。
这地上依旧是土堆,没有像床榻一样用布隔起。踏在上面的触感就像在外面行路时一样,李长松皱起眉头,这几日的行路体验并不算好。
察觉到李长松打量的眼神,雍玉微笑:“你好,我叫雍玉。你可以叫我阿玉。方才你与这位公子倒在路上,”她指着陈书鹤,“我便与另一位公子商量,得到他同意后,便将你们带来我们的住所。如果有不习惯的地方,可以直接和我说。”
李长松转头看向孙宁文。这两人,莫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她又将眼神回转过来,身体依旧紧绷,带着戒备:“没事,多谢你们的款待。只不过,我有个疑问,不知姑娘是否可以为我解答?”
雍玉点点头。
李长松问道:“方才你们在马上弹的曲子,叫什么?”
雍玉淡淡地笑道:“入阵曲。”
陈书鹤在一旁看着,也有许多话想问。可雍玉与他们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便推辞说有事要忙,急急出去了。
雍玉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她的脚步轻响。
李长松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挂铃铛,下床,悄悄地将门帘掀开一条缝,观察外部。
雍玉和她的那些姐妹走在一起,交谈声极小,完全无法听见她们交流的蛛丝马迹。一行人脚步悄然无声,漫野只有铃铛的响声清脆。
月光下,那抹月牙似的湖正闪着粼粼的光。
李长松无功而返,看孙宁文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