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跟院长说完，院长说，反正现在疗养院白天没人。
让他白天抓空睡。
问题是他又不是机器人，说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我和楚青玉扶着院长起来。
他说他能给自己的腿打夹板，但是他不想留在这里了，他受够了。
“白姑娘，你怎么没有及时出现啊……我真的……我看见了……太恐怖了！秀娘她就是迁怒于我，明明是我爹的错，秀娘却迁怒于我……”
还是死不悔改。
“我是想及时出现的，但是您的手串，阻碍了我。”
院长也才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手串。
“是呀……我的手串管用了五十五年，为什么这次不管用了？为什么……”
“院长，我说过了，一个人的运气，一辈子里是有定量的，手串并不是给您增加运气，而是把您人生中的所有运气全堆积在前，现在您剩下的只有苦难。”
“苦难……”
我点头，指了指台阶上的工具箱。
“您为什么会被绊倒，您真的到了老眼昏花，看不到那箱子在哪的地步了吗？”
“是我太慌张……不对不对，是那个保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又没让他破门而入，也没让他开锁，他竟然过来把工具箱放在这，害我直接摔断了腿，真是的……我要辞了他，辞了他！”
哦……看来一个人总是把事情推给别人，没有担当，已经成了惯性。
“是您的运气，已经用完了。”
院长只想了一下，他从一旁抽屉里，拿出两叠钱。
“白姑娘，你说你能处理这的事，但没必要我在场的，对吧？你和你丈夫把我送出去，我去外面住酒店，你们在这处理事，等处理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再回来。”
第359章 夜半惊魂（1）
我欣然同意。
最懂我的楚青玉，已经知道我要干什么了，他说他会开车。
我表示我们去准备一下。
临出他房门口，我还听院长嘀咕一句。
“运气什么的，不能信，有了钱就有运气……钱绝对能改变运气……”
真的吗？
我耸耸肩。
院长有一辆不错的车。
楚青玉先去启动车子，我扶着院长。
他说等解决完，会给我更多更多的钱。
他还觉得自己很聪明。
说这样，我就不用管手串了，他离开，他都不在这个地，手串也影响不到我除掉秀娘。
我点点头。
坐到车上的时候，院长很开心，说自己其实早就应该这样。
楚青玉朝着城里开。
院长又道：“白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置秀娘？”
“哦……解了她的心愿，告诉她李老爷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冤冤相报何时了……然后多给她烧点纸钱，让她去阴司好好花，过上富足的生活，我想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怎么行？”
我疑惑地看着院长。
院长抿了下嘴。
“她诬陷我，本该是我爹的问题，她却找我，白姑娘你不能放过她。”
“额……这个不放过是指……”
“你有办法的，你刚才说有钱，她在阴司就能过得好，那如果这个钱给到阴司的头，让他不准秀娘过好日子呢？”
“没有这种办法。”
我说完，院长又说，办法一定有的。
既然这个世界的钱买了纸钱能在那个世界花，他说就一定说明有钱能使鬼推磨。
“啊不，磨推鬼都行，只要有钱。”
“哦……这样啊，那我试试。”
院长很高兴，还说给我的钱，只多不少。
说我们夫妻二人，总与鬼怪打交道，多累多辛苦，还受惊吓。
有了钱，我们俩就不用干了。
我只是干笑两声。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院长自己嘀咕，转移话题，说我们可能年轻，看得多了，平常百姓，没有不怕的。
他随即看向车窗外。
两旁是荒地和几棵树。
此处公路四下无车。
因为尽头就是院长的疗养院，现在生意惨淡，基本上没有人过来。
一棵歪脖树就那么要倒不倒。
院长打了个哈气。
觉得有点困了，说休息会儿。
很快夜幕降下，周围黑暗，路灯显得又高又远。
他猛地惊醒，揉着眼睛问我，“到哪儿了？”
“啊……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这车上有导航，很先进的。”
这时候楚青玉说话，“导航从两个小时前，就已经不工作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啊？”
院长还抻着脖子看看。
“哟，还真不动了，卡了？”
他说他手机上也有导航。
楚青玉装作烦躁，“您别看了，我们的手机都没信号，早就看过了，您的手机肯定也没有信号。”
院长拿出来一看，果然，没有一格信号。
“不对啊，平时这处信号没这么差，我往来很多次了……”
院长问楚青玉，在这条路上开了多长时间了。
天空惊雷四起，吓了院长一跳。
他回头看我的脸。
我说已经在这条路上开了两个小时，油倒是够，但是这条路就像怎么都走不完似的。
我还说我和丈夫过来的时候，可没这么久。
院长回头，又看到那颗歪脖树。
他惊呼出声。
“哎呀，哎呀呀！这不就是那棵歪脖树吗？我印象深刻，睡着前我就看到了，咱们这是一直只在一个地方徘徊啊，怎么出不去了？”
我压下一口气。
“院长……实不相瞒，我也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按理说穿过隧道，咱们就应该去大公路，可是已经几十圈了，我们永远穿不过隧道。”
院长着急，“那就别开了。”
楚青玉一脚刹车，让院长的头直接装上前座儿的椅子背儿上。
“哎哟，我的头。”
这时候天空开始下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玻璃上。
我叹了口气，“我们之前试过不走，但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是……你们不是专门管这种事的人吗？这现在就是鬼打墙啊，你们得解决，不能说一直开车。”
我转过头看院长。
“问题是，我们是可以出去的，出不去的只有院长您。”
“什……什么？！”
“就是这样，在您睡着的时候，我们轮流下去走隧道，就能看到外面的公路，只有带着您，我们出不去，足以说明，这就是秀娘给您设下的结界，也俗称障眼法。”
不过秀娘当然没有这么厉害。
这是楚青玉的结界。
“只有我下不去……秀娘她真是阴魂不散，就缠上我了，这怎么办？”
“我说了，您会在好运用光后，遇到的都是坏运。”
院长还是犹豫。
他看了看手串。
其实他现在摘不摘手串已经没什么意义，我们只是让他感受恐惧、悲伤、绝望、痛苦。
他当然不可能对秀娘的遭遇感同身受。
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秀娘死去有什么感觉，什么心理的痛苦和压力。
是多么的绝望。
所以就要从他害怕的点入手。
也就在院长犹豫的时候，外面雨下得更大，
院长一回头，车窗上砸落的雨是红色的，宛如血一般。
“啊啊啊……这这这……这不就是下血雨吗？！”
院长几乎不敢看，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所以说，您真的没错吗？在秀娘这件事上。”
“都是我爹的错，不是我的错！顶多……顶多我那时候太小，无能为力，不能怪我啊！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我只是个孩子……”
“可是孩子犯错，就应该一笔勾销吗？子不教父之过，你的父亲李老爷，已经受了过，那属于你的惩罚，你觉得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院长听我的声音变了。
他回头看我，惊慌地指着我的脸。
“秀娘……秀娘你怎么在车上？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他慌忙拉着车门，想下去，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而这不过是我们的障眼法。
院长去拍楚青玉。
“秀娘在车上，你救我，救我！”
结果他看到的，扭过头来的驾车人，也是秀娘……
第360章 夜半惊魂（2）
他大张着嘴，惊恐得已经发不出声音。
楚青玉伸手摸到他的手，其实只是轻轻地推开，但在院长眼里，那就是秀娘冲他笑，双眼流下血泪。
他双唇颤抖，抽回手，不停地拍打着车窗，甚至希望能把车窗拍碎。
奋力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来人……谁来救救我……白姑娘、白姑娘你哪去了！？”
他一直觉得是他在睡觉时，身旁换了人。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院长终于从车中出了来。
他梳理得很整齐的头发被浇得凌乱，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滑稽得要命。
院长出来后，双目死死地盯着车门，生怕里面有什么东西突然下来。
而我和楚青玉，只是相视一笑。
我缓缓开了车门，是我自己的样貌。
院长一愣。
“白……白姑娘？你在里面……那刚才……”
“院长，刚才一直就是我呀，您突然是怎么了？为什么要逃出去？”
“一直是你？不……不对……”
我说，是不是秀娘的障眼法，遮蔽了院长的眼。
院长揉揉眼，他此刻全身湿透。
他还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我走来。
在抓上我的手后，我变换了声音。
“少爷……这么晚了，该睡觉了，我唱歌哄你入睡怎样？”
院长惊叫出声，他此刻都顾不及自己的腿打了夹板。
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跑走。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向何方。
回疗养院不行。
秀娘棺材还在一栋楼底下压着呢。
可是不回疗养院，他又出不去。
他就在大雨中迷茫地走着，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什么。
“求佛菩萨保佑，求神灵保佑……”
“秀娘的事跟我真的没关系……我那时候只是一个孩子。”
他跑到公路两旁的树林里。
不停地回头看，看我有没有追上他。
其实压根儿不用我和楚青玉追他。
因为真正的秀娘已经等在那里。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忽然撞上点儿什么。
抬头一看，是上吊的秀娘。
她脖子挂在绳子上，整个人一晃一晃的。
“秀……秀娘……”
那上吊的秀娘突然睁开双眼，露出灰白的眸子。
院长惊恐地后退。
他还在拼命骗自己。
告诉自己这不是秀娘，因为秀娘是投海死的，并没有上吊。
“这是精怪，这是有精怪糊弄我，戏弄我……”
那吊着的秀娘却开口说话。
因为她现在本身是魂儿的状态。
她纵使上吊，也感受不到痛苦，灵魂没有多重。
我和楚青玉就远远地看着，我们身上根本没有湿，血雨从始至终只淋了院长一个人而已。
他心生恐惧，不知悔改，毫无愧疚。
所以天落血雨，那其实是秀娘的恨和怨。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可怕的不是他害死了人，而是他害死人之后，毫无愧疚，依旧享乐，心安理得。
这样的人是不知错的。
不知道错，他就还会干，只不过看未来有没有契机而已。
“少爷，秀娘没有戏弄你，因为秀娘清楚地记得，被老爷诬陷偷钱后，被鞭打，我好想就那么死了……”
秀娘说，屈辱和谩骂，鞭打和嘲讽，让她觉得活着无望。
她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她知道她有尊严。
在趴在杂货房时。
她无数次地想死了算了。
那时候杂货房有麻绳，她就想吊死在房梁上。
但是她只是想了想，因为那个时候她的母亲还没有死，她还需要给母亲赚钱治病。
“少爷，所以说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绝望。你要不要感受一下上吊的感觉？”
院长不停地摇头。
他转身要跑，他的腿却再也承受不住，夹板断裂，他疼痛难忍，跪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自己被血雨染红了的衣衫，内心的惧怕已经到了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