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门口就有便利店卖酱油,一来一回,不过十分钟,但已经足够向阳调整好情绪, 提着酱油进厨房时, 脸上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但陈一然目光落在向阳已然湿透的鞋子,借着从她手里接过酱油的时机,轻声提醒了句:“姐姐你的鞋子脏了。”
向阳低头看了眼, 语气轻淡地解释:“刚才浇花不小心打湿了。”便转身离开厨房。
程琴和林薇都没发觉这点异样,说说笑笑地包饺子。
直到饺子煮熟上桌,程琴把马蹄馅的那一盘推到陈一然面前,笑着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马蹄馅的水饺,一口气能吃完三十个。”
向阳刚咬了一口饺子,听见这话,瞬间就呛出满眼泪。
面对三人瞬间投来的诧异目光,她抽了张纸巾,拭去眼尾的泪,轻声解释:“你们调的蘸料太辣了。”
林薇张了张嘴,想说“你嘴里的饺子压根就没碰蘸料”,但话到嘴边,她像是意识到什么,倏然愣住了。
*
向天则和向萍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回到黎城的。
向阳开车去接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向萍把在寂庄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这一趟寂庄之行,除了向天则在邻村劝架遭的那点无妄之灾外,可以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出行都要顺利。
结果,也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清晰。
清晰得让人绝望。
向天则和向萍随当地警方进村,和村主任刚打上照面,那位村主任就开口了:“这孩子的事情,你们得有心理准备啊。”
当时向萍想的还是,难不成这边情况也和邻村一样,那对夫妻不肯交出孩子?村里的民风彪悍,她是见过了,并不想发生什么冲突,便想说只要孩子能带走,对方要多少钱都愿意给。
但村主任的下一句就将她到嘴边的话给堵回去了:“孩子已经没了。”
向萍当即就腿软了,后来是被两个警察扶着走到那户人家的。
那户人家住了一栋两层的自建房,外墙上贴的瓷砖已经很旧了,粗略估算这房子至少建了十年以上。
因为防着外人,那户人家没请他们一行人进屋,甚至是连当家做主的男人都没出现,只有一位长得黝黑干瘦脸的女人出面,站在屋前告诉他们,孩子来他们家才一年,就病死了。
女人说话时,露出一口泛黄的牙。许是心虚,又或许是因为来了好些个警察怕自己被带走入刑,她说完那句话后,就扑通跪下来了,假惺惺地哭道:“我当时也实在没办法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儿子刚出生,连奶水都喝不上,他那个病,送到镇上诊所,打一针要百来块,我就是割肉卖血也凑不上钱来治他。”
自己的儿子身体如何,向天则再清楚不过,健健康康,壮得跟头牛犊子一样,怎么会好好的就病死了。他抖着唇问:“孩子得的是什么病。”
女人说:“就一直发烧咳嗽,我找了村里的大夫给他看,什么偏方都用了,就是不管用。后来又找了神婆来问,都说那孩子就是这么个命,叫我们认了。大哥呀,我们已经尽力了。”
向天则沉默了很久,才挤出一句:“那孩子,现在埋在哪儿呢?”
女人的哭腔卡在喉咙里,瞬间就收声了,目光飘忽地转来转去,直到警察等得不耐出声催促了,她才支支吾吾地小声答:“就在后山那个废弃的矿洞里。”
一行人等到了那个后山的矿洞口,往里瞧去,才明白女人为什么不敢回答了。
矿洞里,荒草丛生,尸骨遍地,一看就是个荒冢。
就连警察都被那景象惊得满脸骇色。
哪怕后来村主任解释道:“这地方几十年前就废了,刚解放那几年,村里有人染了瘟疫,为了防止传染,就抬到这里来,留一些吃用的。这矿洞能遮风挡雨,占地也大,染了瘟疫的那些人在这里也能好好养病。”
病养好的,就回村里。
养不好的,就成了这地上的累累白骨。
村主任隐去这段没说,只补充道:“咱们乡下地方,有种说法,小孩活不过十岁,都是福薄的短命鬼,是不能埋进家里坟地的,否则会坏了自家的风水,损害全家人的运道,所以这矿洞后来就成了他们……走后安家的地方。”
如今经济发达,教育跟上来,村主任说话用词也变得文明多了。
要是早些年,他提起这地方,都先晦气“呸”一声,然后才眯着眼儿慢悠悠地说:“哦你是说那瘟鬼洞啊。”
遍地都是森森白骨,无一碑坟。向天则双目赤红,直勾勾盯着女人问:“你把孩子放哪了?”
在向天则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下,女人嗫嚅半晌,只说是夜里的时候抱孩子上山的,就放在洞口。可这尸骨横陈,乱不成形,哪一块是孩子的,她也说不上来。
孩子没了,往下说再多都是徒增伤痛。边上的警察不忍心,又怕向天则情绪激动会和村民起冲突,就温言劝离了。
那满洞的尸骨,最后的处理方式是将由警方出面,请当地的道士法师入殓超度。
而向天则打算请黎城这边专业机构的人员再去一趟寂庄,对所有尸骨一一做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