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衷自从这个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己交友不慎了,被方迦的外表欺骗,而没能第一时间看清他的真面目。明明是自己默认了让人把八卦传出去的,还反过头去利用人家女生的愧疚接近人家。
着实是套路有点深……这人心太黑了……
和厉珂一样,方迦也以为自己只是单恋。
等到他知道厉珂的心思的时候,事情已然变成死局了。
他把那个高三学长打得半死,恨铁不成钢的爸妈因此决意提前送他出国。
方迦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晚上母亲对他说的话:“你说你喜欢那个女孩,可你凭什么喜欢人家呢?凭你毫无用处的成绩单,一文不值的真心热血,还是马上要背上的有污点的简历?”
“方迦,你从小到大从来没为生计发过愁,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可以不管不顾,你懂得么?你以为你是在为了那个女孩好么?”
“我实话告诉你,只有真正的自立了,你才有资格有能力去谈平等的感情。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做吧。”
他在国外的十年过得像苦行僧一样。
大学的时候跑去申报了最难的牙医专业,五年里就靠做兼职自己攒了几百万的学费。
大学一毕业就受邀进了当地顶级私人牙科诊所做合伙人。
导师和前辈每每提起他都赞叹不已,说他天赋奇高,是难得的好苗子。而同学们对他更多地则是佩服,这种等级的拼命三郎,实在是太少见了。
一开始的时候,谢黎也曾问过他何必如此逼自己。他笑着说你不懂,有人在等我。
谢黎起初还不当回事,可大一那年奔完丧回来后居然也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了句:“我终于知道了你的感受,因为现在也有人在等着我了。”
方迦起初并不知道厉珂就是谢黎的妹妹,因为谢黎绝大多数提起她时总是用妹妹做代称,偶尔会称呼她为可可。
因此方迦一直觉得谢黎的妹妹名字可能叫谢可,或者谢可可。
他知道可可其实就是厉珂纯属偶然。
那天谢黎在房间里打电话。他们租的那个公寓隔绝网络能力一流,但完全挡不住声音。他在房间里看阅读材料的时候,就听见隔壁谢黎突然大喊了一声:“厉珂!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
他足足愣了两分钟,然后在做晚饭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问:“咱们这房子隔音效果也太差了,我今儿中午还听见你打电话了。”
谢黎毫无察觉,还颇为生气地对他说:“哦,可能是我声音太大了。我妹妹太不听话了,你说她就一个人在国内,暑假还非要去什么山区支教。不行,我今年得早点回去看住她!”
方迦说:“噢,我听见你叫她名字来着,跟我一个高中同学名字挺像的,我还以为是她呢。”
谢黎来了兴趣,问他:“我妹妹叫厉珂,你那个高中同学叫什么?”
一整个下午方迦在内心排演过无数遍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他说:“厉害的厉,鸣珂锵玉的珂。我那个同学也叫厉珂。”
谢黎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你和我妹妹是高中同学啊!”
凭借着和谢黎的这一层室友关系,方迦没少打听厉珂的近况。
谢黎开始还嘟嘟囔囔一副不相信他的样子,最后被他几顿饭收买了,把厉珂卖的干干净净。
方迦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
终于在今年他等到了。
方迦觉得,他和厉珂注定是要纠缠在一起的。她的哥哥是他的室友,她的室友是他的发小,甚至就算情况差到认不出对方了,厉珂还是会不自觉间被他吸引。
是巧合么?
不,这是天意。
当过去种种被方迦以另一个角度轻描淡写地语气讲出来时,厉珂只觉得自己还不容易建立的心理状态又都崩塌了。
她当真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是你默许他们把八卦传出去的?”
方迦说:“啊。”
厉珂只觉得:“你疯了。”
方迦说:“本来就是真的啊,我没什么好否认的。”
厉珂又问他:“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表白?”
方迦嘶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困惑:“这个……就一定是楚衷害得我了。”
宿舍夜谈的第二天早上,去上早操的路上楚衷问方迦:“你真的喜欢那个谁?”
方迦不可置否。
楚衷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跟他说:“那你千万别直接表白啊。”
方迦迷惑地问:“为什么?”
楚衷表情有些惆怅:“这就是经验之谈了。我初三的时候喜欢上隔壁班一个女生,上去就跟人表白了,结果被人家当着一整个班人的面当场拒绝,太尴尬太丢人了。”
“所以呢?”方迦问。
楚衷颇有教育口吻地说:“所以,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之前,千万不要冲动。我听我一哥儿们说,追女生就要温水煮青蛙,先慢慢地渗透她的生活,让她习惯你的存在。”
方迦切了一声,完全不信的样子快步走开了。
楚衷跟在他后面追,边追还边告诫他:“你可别不信啊,我那哥儿们的前女友都快能组成一个篮球队了,他追女孩很有一套的。”
方迦表面摆出一副不信的样子,实则已经完全听进去了。
厉珂就很无语:“你和楚衷谁也别说谁了吧,这不就是相互祸害么。”
方迦好脾气地笑了笑,问她:“说了这么多,你的答案呢?”
厉珂问:“什么答案?”
方迦不赞同地看她一眼:“你说什么答案?”
厉珂这下才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你说清楚点。”
方迦又笑了笑,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厉珂,我不想再继续浪费大好时光了。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所以可以做我女朋友么?”
厉珂转过头去看他,本想再调侃他一下。
她在客厅柔和灯光的照射下和他对视,看见他一派认真的脸上略有些红,看透他冷静外表下微微有些紧张的表情,还有盛满光和她身影的一双眼睛。
她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阳台透明的玻璃门,和外面正弥漫在妖娆夜色中的大千世界。
厉珂在似锣鼓般的心跳中终于败下阵来,她强撑着让自己撇过头,然后说:“那我考虑一下。”
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又按灭。
来回几轮后终于忍不住解锁给余闪发微信。
将近凌晨一点了余闪居然也没睡,回复得很是迅速,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厉珂打字:【你不是也没睡么?】
又打:【听说你要结婚了不告诉我,我难过的睡不着。】
余闪连忙赔笑:【好宝贝,不是不告诉你,是我这几天真的太忙了,没来得及说。】
又有新消息:【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还没睡?我正打包行李呢。过两天还得让房东先来查房,下周还要回公司把手头上的交接弄一下,我现在每天六个小时都睡不够……】
接了两个哭哭的表情。
厉珂表示理解,回她:【当新娘真是太不容易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天,厉珂还给他们的婚礼和新房装修提供了不少思路。
余闪感动地快哭了:【卧槽,果然是真姐妹!回来立刻请你吃饭!改日你结婚的时候我和楚衷必来当你免费劳动力!】
正好戳中厉珂纠结的点,她戳着屏幕回复:【方迦今天问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我有点纠结。】
余闪问:【你纠结什么?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难道你要欲擒故纵?】
厉珂噘着嘴:【不是。我就是觉得……楚衷跟你说了吧,当年的事。】
她继续发:【虽然我也知道不是他的错,但我就是总觉得,有点梗得慌,那可是十年啊。】
余闪说她矫情,又说:【你要是不拉黑他不就没这些事儿了。】
她说:【看看我,我这十年也不好受啊,所以我选择折磨罪魁祸首一辈子。】
又说:【多简单。你就答应他,然后嫁给他,天天折磨他,这口气总有一天能顺下去的。】
她最后下结论说:【其实我还挺后悔的,我当时要是不一气之下拉黑他然后跑去外面上学,可能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在一起。我知道,你是太喜欢才纠结。可是,你要想好了,真的还要继续浪费时间么?十年已经错过了,你还要错过接下来的这几十年么?】
余闪的话几乎是给了她当头棒喝。
她承认,她的确是在矫情。
她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
因为太喜欢,所以还是会患得患失。
因为太喜欢,所以在意一切细枝末节。
因为太喜欢,所以忍受不了一点点的瑕疵。
因为太喜欢,所以也盼望着对方能有同等的甚至更多的喜欢来回应。
但是真的,还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么?
她到底要对方迦有多高的要求才能抵过这些年的怨愤和不甘。
她总爱说已经过去了,可是真的过去了么?
如果过去已经过去,那么那些孤单、不甘和怨怒是不是也该随着一起消失呢?
如果没有过去,为什么要撒谎呢?
如果还在为了过去愤愤不平,可知道了真相后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呢?
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扰得厉珂心神不宁。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盯着黑暗中的衣柜,一会儿看看窗外星星点点的路灯。
最终她仰面朝上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长长吐了一口气。
陷入爱情里的女人真矫情。
十二. 却道故人心易变
第二天早上十点,她顶着一头乱发和浓重的黑眼圈去喝水的时候着实把沙发上的方迦吓了一跳。
他跟在她身后,盯着她左看看右瞧瞧,然后问了她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昨晚没睡好么?”
厉珂反应迟缓地点头。她问方迦:“你很早就起了?”
方迦点头:“在等你。”
厉珂沉默了。
方迦连忙补充:“我不是在催你……就是,今天不是周末嘛,夏恪和商雪很早就起床去约会了。我就想问问你,你想不想出去玩?那个事也不是特别急,就你可以慢慢考虑。我……”
厉珂打断他:“我考虑好了。”
方迦盯着她的脸,仿佛是想看出什么端倪。看了良久,他似乎才终于敢确定什么。
他从昨晚紧张到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自顾自笑了好一会儿,笑得厉珂狐疑地看他才终于停下来。
他清清嗓子,开口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愉悦,他诚恳地说:“长官,以后请多指教。”
厉珂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害羞得不行。
她放下水杯,装模作样道:“我昨晚仔细地思考了很多东西,但还有一点不是很明白。”
方迦很卑微:“您说。”
厉珂就问:“你之前跟田觅说,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女朋友,还说和她有点误会?你确定,你这句话说的是我么?”
方迦闻言就笑了:“长官,您记性可真好。”
厉珂瞪他,他才答道:“哦,事情是这样的……”
虽然厉珂不承认,可在方迦心里,他们的确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高一体育课厉珂他们班测八百米的那次,他一下课就给厉珂和余闪送水过去。
厉珂跑完了,弯着腰手撑着膝盖站在那儿大口喘气。他赶忙过去给她递了一瓶水。
操场上人来人往,有人在没跑完,有人在跑道旁边加油,有人坐在草坪上在大声聊天。
在人声鼎沸中方迦小声说:“喝了我的水就是我女朋友了哦。”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要一直陪着我哦。
厉珂口干舌燥还有些耳鸣,什么没听清的情况下先嗯了一声,然后“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一瓶。
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这句“嗯”的确在十年来给了方迦源源不断的动力。
厉珂对此评价道:“你也太妄想症了吧?谁当时说话了么?我可没说话。肯定是你听错了。”
她补充道:“你不仅妄想症,而且还耳背。”
方迦看她脸色通红气急败坏地样子,故意装作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说:“哦,你不承认就算了。”实则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厉珂重重地踩了他一脚,然后扭头回房间了。
方迦疼得直抽气,还不忘追问她:“长官,出不出去玩?”
“不玩,滚。”掷地有声的三个字随着重重地关门声一起砸在方迦耳边。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不玩就不玩,反正以后的每一天都有的是机会。
厉珂嘴上说着不出去玩,身体还是蛮诚实的。
当然她的理由也很充分:“下周要同学聚会,听说这次是两个班一起搞。覃甜说不定也会去,我要去买几条漂亮裙子然后在当天艳压她。”
方迦说:“哦,你穿睡衣去也能艳压她。”
厉珂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没审美的臭男人。”
方迦刚荣升正牌男友不久,就又被贬为臭男人了,但他丝毫不生气,还挺乐在其中的。
事实证明,厉珂的未雨绸缪实在是很有必要。
听说方迦要来,同学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大家都很高兴能再见到他。
覃甜虽然没在群里说话,但同学聚会当天穿了条深V露背连衣裙,画着精致妆容踩着高跟鞋,像只准备战斗的高傲天鹅一样坐在椅子上。
有些老同学过去找她说话,她就淡淡地点点头,一副不想搭理等闲人士的样子。
还时不时还望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