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披在她的肩头。
“怎么哭了?”顾景烨这才发现她的泪水,连忙抬手擦去。
“顾叔叔……”
“嗯,我在。”
她的每一次呼喊,都能够得到想要的回应。
“顾承离他,他……”聂晚笙的嘴张张合合,却始终说不出来那句话。
“怎么了?不着急,慢慢说。”
聂晚笙捂着嘴,泪珠大颗大颗的掉。
第519章:抢救无效,节哀
“担心他吗?”顾景烨摸了摸她的头,“我带你去抢救室门口,等着消息吧。”
他永远这么体贴。
聂晚笙等啊等,等到天黑。
怕有消息,又怕没消息。
她想问一句,顾承离,为什么瞒着胃癌的事情?
为什么还要营造出,他很爱白娴雅的新闻?
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伟大?
顾承离曾经跟她说过,他不懂什么是爱,更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他想要她教他。
那么,聂晚笙想,她根本没有教过顾承离要这样的隐瞒病情,将一切过错责任都揽在他自己的身上,让她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旁观者。
不,聂晚笙不要这样的结果!
终于,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取下口罩,表情灰败。
聂晚笙怔怔的望着。
“抱歉,我们尽力了。”医生说,“病人的胃部已经全部被癌细胞占领,就算全部切除也没有用。再加上他的身体孱弱到了极点,所以……”
聂晚笙的身子开始发抖:“尽力……这意思是,是……”
“抢救无效,已经死亡。”医生说,“请节哀。”
她懵了。
顾承离死了。
他就这样死了。
连一句遗言都没有,一句交代也没说!
她还没质问他!
往日种种,突然一下子充斥着她的大脑。
断情山顶的少年郎,新婚之夜的顾承离……
十年,一幕一幕,在眼前重现……
可他,就这么死了。
“不,不可能的……”聂晚笙喃喃的摇着头,目光空洞,“他怎么会死呢?他那样强大的一个人,不可能会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啊……”
聂晚笙崩溃大哭,哭声在走廊里回荡,传得很远很远。
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她明明那么恨他,恨不得他立刻死亡。
可是,顾承离真的死了,她心里空了一个大洞。
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
顾承离的身上盖着白布。
聂晚笙抬手,手指落在白布上,想要掀开,却又不敢多看一眼。
她曾经那么那么深爱的男人啊……如今,躺在这里,没了回应。
她恨他,恨之入骨,他毁了她的人生她的一切,抹杀了她的爱情,最后,他用死来还给她。
“顾承离,求求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就一眼……”
聂晚笙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嘴里都是血沫子。
她可以接受顾承离不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但接受不了,他死了。
“晚笙……”顾景烨抱住她,声音哽咽,“节哀。”
她哭得绝望:“他终于死了,他死了……他不会再出现了,也不会再跟我抢小启和雪漾了。可是顾叔叔,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痛啊……”
聂晚笙揪着心脏的位置,指尖都泛白。
“晚笙,你还有我。”
“顾叔叔……我只有你了。”
护士说道:“谁是家属?过来办理流程,遗体火化需要签字。”
病床从身边推远。
这是聂晚笙和顾承离的最后一次见面。
而顾景烨和聂晚笙紧紧相依,成为彼此的依靠。
世事本就无常。
曾经相爱的人,会因为不珍惜而走散。
真正珍惜你的人,会一直陪你到老。
第520章:往日模样
顾氏别苑。
阳光明媚的一天。
自从顾承离死后,这里便只剩下管家赵伯,独自一人守着偌大的房子。
他是看着顾承离长大的,视如己出,忠心耿耿。
如今年事已高,也不愿意离开,自愿留守在这里。
聂晚笙来了:“赵伯。”
“哎,聂小姐。”
“我来拿小启的东西。”聂晚笙说,“顺便来看看你。”
赵伯笑了笑:“好,好,难为你还惦记着我。”
顿了几秒,赵伯长叹了口气:“太太死后,唯一还记挂着我的人,就是聂小姐你了。你和太太一样,都是心善的人。”
聂晚笙怔了几秒,面上浮现着一丝恍然。
那一生那一世,都仿佛太久远,远得像是一个梦。
“小少爷应该长高不少吧,小姐也应该会走路了。”赵伯说,“真好,真好。”
聂晚笙回答道:“回头我带他们过来,让你好好瞧瞧。”
赵伯却拒绝了,摆了摆手:“不了,免得他们触景伤情。”
虽然顾修启还小,但也懂得,死亡的意义。
经历最亲爱的妈咪的去世,又得到爸爸去世的消息……
好在小启目前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只是不怎么爱说话,又有点回到自闭状态了。
聂晚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着赵伯,赵伯看着她,两个人相顾无言。
顾承离死了,这个世界上,知道她就是苏佳梦的人,又少了一个。
她也不会再提。
都过去了。
别墅里还是往日模样,家具摆设都没有动过,而且干干净净不落灰尘。
看得出赵伯很用心的在打理。
只是没有人气。
四周安安静静又冰冷的,太阳照不进来,白色的水晶灯更显得阴寒。
聂晚笙搓搓手臂,瑟缩了一下,迈步上了二楼。
每走一步,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往日的回忆,一幕一幕的闪现。
仿佛一场电影。
一会儿是断情山顶上,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奔跑着,嬉戏着。
欢声笑语传遍整个山顶,惊起远处飞鸟。
“小哥哥,你慢点呀,等等我!”
“小短腿,你跑起来啊。”
“我追不上你!”
“哎呀小笨蛋,”少年嘴上嫌弃着,步子却是慢慢的放缓,“真是麻烦。”
小女孩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额头上有着一层薄汗,脸蛋红扑扑的。
那双眼睛尤其清亮。
“呐,给你,擦擦汗。”少年掏出手帕,“难看死了。”
小女孩无辜又难过的眨眨眼:“我很丑吗?”
“是……”
小女孩瞬间涌现了泪光。
我见犹怜。
“是有汗水,所以难看。”少年说着又抢过手帕,“哎呀我来给你擦吧,擦干净就漂亮了。”
说她漂亮,小女孩又扬起了笑脸。
一会儿,是大婚之日,永结连理,白头偕老的姻缘。
她穿着婚纱,头纱及地,手里拿着捧花,一步步的踩在红毯上,走向她的新郎。
可是顾承离的脸上,不见半点喜悦。
他只有冷漠,眼皮稍稍一抬,不情不愿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半点儿惊艳或欢喜。
仿佛一个工具人。
第521章:日记
“新郎,不管贫穷还是富有,健康或者是疾病,你都……”
没等神父说完话,顾承离就不耐烦的回答:“我愿意。”
她垂着眼,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难过,手指悄悄的掐入掌心,留下一片印痕。
等神父问她的时候,她认认真真的听着,望着他的眼睛,说:“我愿意。”
换来的……是他一声冷哼。
一会儿又是夜深人静时,他满身酒气的回到家,狠狠的扯着领带,将她肆意折磨。
“苏佳梦,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如你所愿。”
“但是你记住了,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哪怕你生下了顾修启。你只是我发泄的工具,是我的出气筒!”
顾承离不带丝毫怜惜,动作粗暴狠戾,不管她的感受,只在乎他的怒意。
事后他又径直下床,只给她一个背影,而且再也没有回过房间。
太多太多关于苏佳梦和顾承离的记忆。
相遇无错,相爱无错。
那错的,是什么?又是谁错了?
聂晚笙的手,慢慢的搭在主卧的门把上。
自从顾承离死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不敢来,不愿来,更害怕知道他生命中最后的那些日子里,都在做什么,想什么。
顾承离是一个极其注重隐私的人。
他瞒得真好啊,瞒过了所有人,直到他的死讯传出。
“咔嚓”一声轻响,聂晚笙推门走了进去。
床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枕头上一点褶皱都没有。
聂晚笙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卧室里,仿佛依然有人住,衣柜里挂着顾承离平时穿的西装,浴室里,拖鞋,沐浴露还有刮胡刀都摆放在那里。
只是,刮胡刀的刀片,有些生锈了。
透露出这里早已经没人的现实。
“顾承离…… ”聂晚笙慢慢的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你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过得还好吗?”
不会有人回答。
恨吗?
随着顾承离的死亡,她想,那丝恨意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爱吗?
曾经爱过。
爱得撕心裂肺,撞得头破血流。
后悔吗?
不后悔。
敢爱敢恨,敢承认。
聂晚笙拿出一个纸箱,收拾着顾承离的遗物,准备带回顾园,永远的锁在一个角落里。
他的私人用品很少,聂晚笙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可拿的。
聂晚笙叹了口气,眼睛有些酸涩。
她拉开床边的抽屉,翻了翻,发现最底下压着一本日记本。
日记?
顾承离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聂晚笙赶紧拿了出来。
日记本有些卷边,看得出来是经常在用的,翻阅得很勤快,封面是黑色的牛皮,一点都不起眼。
她翻开第一页,写着一句话——
什么时候死亡,什么时候停止。
是顾承离的字迹。
“是你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开始记录吗?”
聂晚笙喃喃自语,死咬着下唇,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二页。
“8月12号。主治医师又打电话来了,希望我接受治疗。那百分之一的希望,不要也罢。何况,我本就罪该万死。”
第522章:日记2
“8月16号。梦梦,我想你了,昨晚又梦到你了。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湿了。”
“8月27号。今天雪漾发出了爸爸的音节,我听到了,很开心很激动。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吧。”
“9月7号。昨晚又呕血了,很痛,吃了三片止疼药才稍微好一点点。我的时间不多了,两个孩子……我该送走了。”
“9月30号。梦梦,我看见你和顾景烨并肩走着,你的笑容是我曾经见过的,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没有想到的是,让你重新扬起笑脸的人,竟不再是我。那我就祝福你吧,虽然这句话,不是我真心。可我希望你永远无忧无虑。”
这一页上面,还有干掉的泪痕。
聂晚笙静静的看着,一滴眼泪又落了下来。
刚好滴在干掉的泪痕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聂晚笙已经泪流满面。
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顾承离一个人是多么的孤独,无助又寂寥,还要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他没有人倾诉,还要瞒着所有人。
甚至,他还要让白娴雅配合他演戏。
“顾承离,你到底有没有心…… ”
泪水模糊了视线,聂晚笙看不清字了。
她拼了命的眨眼,可是泪水却越来越多。
聂晚笙慌了,生怕泪水把字迹晕染,以后就看不清了,所以不停的用衣袖去擦拭着。
但是太用力的话,又会把纸张擦破。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日记本从手里滑落,聂晚笙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那么凄惨,悲凉。
楼下,赵伯慢慢吞吞的抬起了僵硬的脖子,听着主卧里传出来的哭声,浑浊的眼睛也慢慢的泛红。
“哎 ……”
世事无常。
人生如戏。
聂晚笙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眼睛肿得像是桃子。
当医生宣布顾承离的死亡时,她都没有哭得这么凄惨过。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顾承离是苏佳梦一生的劫。
现在,这劫难算是过去了,随着顾承离的死亡,彻底的消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