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汪总今天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来找我放狠话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来找你陈述几个事实,你只需要听着就好。”
汪屿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脸上满是漠然。
“你父母还在试图买通媒体通过舆论洗清你的嫌疑,很抱歉,他们成功不了,你的罪名已经坐实,你要在这个栅栏里待多少年都与我无关。但我希望你知道,在你蹲着的时候,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毁掉尹氏。等你出来之后,我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毁掉你。原因很简单,你毁了郁芃冉。”
尹听乔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过去你跟我说过不要因为裴氏面临危机而自责,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裴氏是否面临危机本就与我无关,但接下来如果你的公司和你的家人遭受任何危机,我希望你自责到死,因为这都是你该得的。你对郁芃冉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会十倍奉还。”
汪屿轻笑,浑身杀气。
“昨天晚上的突发新闻你应该没看见,现在我告诉你。乔如芳跑到我家门口威胁我,画面正好被记者记录下来,再来就是,之前乔如芳在地下车库单独找郁芃冉的画面也被翻出来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段监控视频。尹氏的几大股东今天明确要求乔如芳给出解释,如果乔如芳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拿出合理的解释和说明,那尹氏的股东会将会在周一之前面临解散的风险。资方撤资、股东退出、董事重组,这几件事如果同时发生,下场是什么,想必你作为高等商学院毕业生应该很清楚。”
尹听乔皱眉:“我妈妈动了郁芃冉?”
“如我之前所说,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你自责。你曾经说过郁芃冉的身体健康是你的底线,但是现在她因为你们母子俩已经彻底无法回到过去的健康状态,所以接下来你们承受的每一次危机都会有我参与,我对你做的所有事都基于你对郁芃冉的伤害。”
“我妈......什么时候伤害过她?”
“乔如芳过去怎么伤害过她,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段时间我在复盘郁芃冉曾经学生时代的遭遇,乔如芳这个人的出镜频率高得让我无法忽视。至于我说的地下车库事件,等你出去之后可以自己问问她。乔如芳是个不择手段的女强人,我对她的商业眼光和商业手段表示尊重,但是她对郁芃冉做的那些事,很抱歉,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恶有恶报。你被抓只是整件事的开端,接下来乔如芳就该进来陪她的乖儿子了。”
尹听乔拍桌而起,声嘶力竭:“汪屿你跟我说实话,我妈到底怎么动郁芃冉了!你说实话!”
会客室里并没有其他人,所以尹听乔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震出了回声。
“在你把那些照片快递给冉冉之后,乔如芳单独约见了她,在车库里给了她一耳光。如果乔如芳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的话,我倾向于认为你也是被乔如芳算计的一部分。”
说这件事的时候,汪屿的心里甚至在滴血。
他当时就猜郁芃冉突然在卫生间里选择了断是事出有因,但之前一直没想到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能是乔如芳。在产生这种想法之后,除了愤怒,他只觉得心疼。
这家人毁了冉冉,把那个健康活泼的冉冉彻底葬送在了地下车库。
“你说什么?”
汪屿轻笑,这回满是轻蔑:“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我妈妈在我之后去找过郁芃冉?”尹听乔这回是真的懵了。“我们说好了这件事由我自己处理的,她应该不会单独找她才对......为什么?冉冉在那之后有什么反应?”
汪屿不愿再说,径直起身。
“汪屿!”
被点名的人垂眸看着眼前的尹听乔,沉默两秒,双手撑在桌上,以一种极具压迫性的语气轻声开口:“冉冉过去在英国的遭遇你不会不知道,她好不容易才走出来,被你和乔如芳一巴掌打回去了。我刚刚跟你说了,你们彻底毁了郁芃冉,她承受的所有痛苦我会十倍奉还给你们。”
踩着尹听乔的捶桌声,汪屿大步向外。
*
回到家已经是吃午饭的点,汪屿进门就看见妈妈坐在餐桌边安安静静地看书,杨扬端着pad翻看裴氏的项目报告,郁芃冉则垂着脑袋站在厨房里做饭。
他只冲着妈妈点了点头就当打过招呼,把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全然不顾妈妈那句“你怎么总喜欢把衣服丢在餐桌边,就跟小孩子一样”唠叨,笑着走进厨房,从身后圈住郁芃冉的腰,脑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在专注地处理那些黑虎虾。
“你身上很冷。”郁芃冉头也没抬。“还有股奇怪的味道。”
汪屿亲亲她的侧脸:“刚去了一个你不喜欢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对不起。”
“你去见谁了?”
“是你现在不想听到名字的人。”
郁芃冉顿了顿,旋即恢复正常:“我不是不想听到他的名字,我是想要他消失。”
“我知道,所以我才早早离开了,没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怕你不开心。我来处理吧,你去等着吃饭就好了。现在还困不困?昨天睡得很早,晚上有没有做噩梦?今天还想不想喝洛神玫瑰茶?”
郁芃冉没有放手,依旧在麻利地处理虾线,只是说话的语气更加淡然:“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那天尹听乔跟我说了什么?”
这回顿住的是汪屿。
“那天你带我去4S店修车,我通过那个修车行老板得知当初尹听乔派人开了裴皓诚的车去改装刹车片,再来就是我出车祸那天是因为一只小猫蹿出人行道,然后我想起了粒粒,进而得知粒粒丧命极大概率也是因为尹听乔。所以那天我去找他了,我想要个答案。”
汪屿沉默了,同时也相当震惊。
他原本都快忘记那场车祸了,经过她这么一提才想起来。原来除了粒粒的事情之外,裴皓诚的车祸也和尹听乔直接相关?可是当时那辆车上还坐着郁芃冉啊,尹听乔不是很关心她的安危吗,怎么会做出必然连带伤害她的事?
车祸应该还有蹊跷。
“然后他说裴颂骐应该早就计划着要对裴家下手了,但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棋子。正好裴皓诚离世,裴家把你推了出来,你就成为了裴颂骐的棋子首选。”
“凭尹家和裴家斗了这么多年,尹听乔知道裴颂骐的存在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找裴颂骐实属临时起意,你不要受他的影响,我在调查裴家的事情之前确实不知道还有裴颂骐这号人物的存在,早就被他盯上实属无稽之谈,这点你可以向我妈妈求证。裴颂骐或许确实是想整垮裴家,但是在那之前,我并没有为他所用,我很清楚我的目的和诉求。”
“你的目的和诉求是什么?”
“是你。”
郁芃冉霎时怔愣。
“之前很多事没告诉也是怕你会想多,更担心你会被牵连进来。我在裴氏没有实权,能处理大小事务只是因为我位居高层而已,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我才想往上爬一步,这样至少我在工作的时候不会那么施展不开手脚,我一直都想把裴氏和裴家彻底撇开。不让你参与是因为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这是我和裴家的博弈,我不想你被波及。那时你也才拿回Before Dawn不久,脚跟还没站稳,我不能让你冒险。”
“你可以告诉我的。”
“我知道。”汪屿好声好气地解释。“但是我不想你在刚接管自己公司的时候就一下子承受那么多事情,你需要慢慢上道。再来就是,如果你插手裴氏的事情,媒体会戴上有色眼镜看你,我不想这样。”
她只是简单应了一声,旋即继续垂头忙碌。
“我找了个心理医生,是个很厉害的大姐,你想不想和她聊聊?我可以跟她约时间,到时候让她来家里找你聊。”
郁芃冉没说话,但明显比一开始放松了很多。汪屿权当是积极信号,心慢慢落回原地。
“另外,裴颂骐这几天应该会来市区一趟,他要处理裴氏的一些工作,我和他到时候应该会一块吃个饭。你要不要见他?”
“我和他没有关系,见与不见都没有任何意义。”郁芃冉垂眸,原本语气很是淡漠,但又一下子软下来,像是在乞求。“我不想出门。”
“好,都听你的,不出门。”
第132章 132
心理医生第二天就来了家里。
汪屿腾出了书房给她们两个聊天,自己和妈妈坐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家常。
医生是个看上去非常有知识深度的漂亮女性,郁芃冉对她的初印象很好,紧张和不安顿时消弭。
她们都说英语,大多数人用非母语交流都会有一种不知名的无措感,但对于郁芃冉来说,这样反而能让她沉静下来,因为过去在英国接受这样的治疗也差不多像这样进行,她觉得亲切。
“你想先从哪里开始呢?”
郁芃冉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对你来说,在你的人生轨迹中对你有极大影响的人是谁呢?谁给你的印象最为深刻?或者说,谁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你的人生?”
“我的妈妈。”
“你可以和我聊聊你的妈妈让你印象最深的一个细节吗?一点点就好。”
郁芃冉沉默一阵,重新开口:“我的妈妈是个很要强的人,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我没有见过妈妈掉眼泪,甚至我妈妈也不让我在她面前哭。她总说做人要堂堂正正,挺直腰板才能有底气。那天裴颂骐跟我说了我的身世之后,我专门找了那阵子的新闻,我看到妈妈在媒体面前痛苦得泣不成声。”
心理医生在来之前已经和汪屿聊过郁芃冉的情况,也知道她话里那个陌生的名字对应的是什么人,听她说这些的时候,全程都保持沉默,偶尔也配合她点点头,视线始终停留在她脸上。
郁芃冉并不回避与医生的眼神交流,在提到妈妈那仅有的一次哭泣经历的时候,眼眶还是红了。
“我的妈妈一直都是女超人般的存在,但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小时候居然差点被我爸爸遗弃。妈妈那时很自责,从来不会哭泣的她居然在那么多媒体记者面前痛哭流涕,甚至毫无形象可言。”
“你觉得你的妈妈那次哭泣是因为她自己,还是因为她的丈夫,还是因为你呢?”
“在我看来,应该三方都有,她不停地对着镜头道歉赔罪,可能也会在心里怨恨这个丈夫,也会庆幸我没有丢掉性命。再来就是,应该也有那么一点对丈夫的同情吧,我们有句古话叫‘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的妈妈应该多多少少都会因为我的爸爸的丧命而痛苦吧。”
心理医生点了点头,在小本子上唰唰写了几句话,随后重新抬头看向郁芃冉。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眼中的Watson吗?”
郁芃冉似乎在纠结。
心理医生并没有开口说话,通过郁芃冉的表情就知道她正在试图组织语言,所以不打算打扰她的思路和逻辑,而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在国外,总有人说心理医生是专业与人交流并排忧解难的布道者,他们通过沟通探测人的真实内心,所以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与时间。
郁芃冉重新说话的时候下意识闭上了眼,这回不想与医生有直接的眼神接触,原因她也说不上来。
“我和他的相遇确实是个意外,其实我们之间的感情发展也很意外……不知道怎么说,我很喜欢他……我爱他。我知道我应该清醒一些,不要被感情牵着鼻子走,不要恋爱脑,但是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除了想起过去那些很美好的瞬间,我还觉得痛苦。我不确定他的软肋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的软肋一定是他。”
声音轻轻的,像极了这几天正常说话的状态。
“但是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不想看到他也痛苦不堪的样子,我不想让自己完全被失控的情感操纵着。我现在支离破碎,找不到重心在哪里,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走向哪个方向。我只知道,我不想看到他也和我一样痛苦。可能这确实对我来说很难,所以我无数次劝我自己选择逃离。”
越到后面,她的逻辑越乱。
医生始终耐心地听着,也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些端倪,等她全部说完,才笑着岔开了话题,和她聊起别的事情。
*
客厅里,汪屿正在处理公司的事情,汪洋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