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芃冉不着痕迹地撒了个谎：“本来想开门来着，临时去了趟卫生间，这几天都有点不舒服。”
这个理由实在合理，她的经期就是这几天，不舒服也是真。
尹听乔眨巴眨巴眼睛，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摸摸鼻子，还是不请自来地进门：“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情的。”
“进门前至少问过屋子主人的意见，这才叫尊重。”
他又退了一步出去，乖乖站在门口：“是这样的，后天晚上我们公司有个庆祝成立五十周年的宴会，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出席。礼服什么的我会提供，这个你不用担心，时间也不会很长，就是一顿晚饭的时间，肯定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作息。”
“啊？”
“你别担心，这场晚宴是不对外公开的，顶多有几家和我们关系比较好的媒体受邀入场，其他记者都无法进入会场。而且我们进入会场有专门的通道，不会被拍到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推到媒体面前。”
郁芃冉在心里冷笑，想着“最近我家小区门口这些记者不就是你招惹来的吗”，还是保持了充足的耐心和教养：“如果我拒绝呢？”
“冉冉你就帮帮我吧，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我妈严禁我找那些平时有点来往的女性，我爸又只听我妈的，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帮帮我吧冉冉，我这回真的走投无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再拒绝就显得很小气了，还是耐着性子把他请进家门，快步走到窗边拉上窗帘。
已经在沙发边坐下的尹听乔自然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叹了口气：“我来的时候看了，外面没有记者，而且我今天换了车来的，他们肯定不知道。”
“谁能肯定他们知不知道。”郁芃冉无奈。“先坐着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尹听乔见她并没有之前那般抗拒，还是耐心给她说了宴会的整个流程。
其实并不复杂，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他显得正式一些而已，说白了就是个花瓶，不需要在演讲台上露脸也不需要面对媒体。
露面的工作全部都是尹听乔去做的，她只需要站在边上保持微笑就好，甚至可以躲在媒体拍不到的角落里安心吃喝。
听上去确实挺轻松，但是未免把她物化得太严重了。
“衣服我负责，到时候你就安安心心做全场最漂亮的人就好。”
郁芃冉这回更想拒绝了：“听你这话就是想准备那种特别张扬的礼服，你可千万别，我不想出任何风头。”
“那不行，冉冉就是要全场最美。”
“我不去了，你去找别人帮忙吧，这忙我帮不起。”
“哎哎哎！”
他早该知道郁芃冉就是这样的脾气，所以在一开始就不该自讨没趣，只能当着她的面联系了自己的助理，要求把那条礼服长裙换成低调的简单款式。
“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吗？他们都认识我？”
“人多是肯定的，但是应该不认识你。没关系，你全程跟在我身边就好，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随时跟我说，我会让人把你带去休息室或者人少的角落里，你自己吃点东西或者做点什么都行。”
郁芃冉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心里不可避免地紧张。
既然是尹氏的成立周年庆祝晚宴，届时势必会有不少圈内人前来祝贺，裴家会派人来吗？
如果会的话，是谁来呢？
是作为裴家发言人的裴颂骅，还是作为目前裴氏临时总经理的汪屿？
万一是汪屿来……她不想让汪屿发现她站在尹听乔身边。
于情，她肯定是向着汪屿的，站在尹听乔身边陪同出席尹家的宴会无异于站在汪屿的对立面；
于理，尹家和裴家的关系并不好，尹氏和裴氏也一直都是竞争对手，要是到时候媒体拍到点什么，他们谁都无法完美脱身。
郁芃冉在心里默默叹气。
*
郁芃冉向来喜欢低调行事，而这点恰好和尹听乔的办事风格完全相反，所以在她收到尹听乔寄来的礼服之后，直接给他发了个消息说她不去参加宴会了，让他找别人救场去。
想也知道，这种酒红色拖地长裙本来就足够吸引眼球了，结果裙摆上还缀着一层碎钻，灯光一照，估计她就真的成了“全场最闪亮的人”。
她才不想在商界人士面前出那种风头，让她写个论文在学术界有点名气倒还不错。
尹听乔也确实拿她没办法，只能藏起自己那点私心，连夜安排人去取了一条相当低调的裙子重新交给她。
这回郁芃冉还算满意，就是简单大方的款，没有多余的修饰和点缀，完美符合“花瓶”这个设定。
她始终没告诉汪屿这件事，总觉得会让他和尹听乔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尴尬，所以压根没纠结要不要说，直接选择了保持沉默。
然而，汪屿这边，裴家的通知来得比尹氏的邀请快。
那天裴颂骅亲自来公司找他，说是近期尹氏成立五十周年，尹家要举办庆祝晚宴，出于礼节，裴家确实应该过去祝贺两句。
且不说裴耀宗还病着，像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场合，裴家派出去的人一般都是裴颂骅，但是这回裴颂骅打算带上汪屿。
私心肯定是有的，毕竟裴家过去都强于尹家，但是从去年年末以来就一直被尹家压了一头，裴颂骅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明着暗着想示威。这阵子裴氏的情况还不错，媒体又看好汪屿，裴颂骅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利用汪屿挽回裴家名声的好机会。
尹家做事向来高调，所以届时晚宴肯定会有媒体在场，裴颂骅一旦带了汪屿出席，媒体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吸引过来。
汪屿当时在忙，还算耐心地听完了裴颂骅的这番理论，颇有些好笑地抬头看他：“裴董，在别人家的场合想着自己出风头，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是个聪明人都能听出汪屿是在嘲讽，裴颂骅不傻，当然也能听出来。
不过他没生气，只是笑了笑：“汪屿，你可别忘了你来国内的理由。”
汪屿也在跟他假笑，钢笔在他右手指间优雅地转圈，办公室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杀气。
“尹家的邀请函上可没写我的名字。”
“这个没关系，既然是邀请裴家，那你也可以出席。”
“我才知道我被当作了裴家的一份子。”
“汪屿，我说过，我可以给你权力，也可以随时收回。”
被点名的人毫无表情变化，依然淡定自若地翻着项目报告：“你也清楚，我不想和你们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要我代表裴氏出席，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裴颂骅拍桌而起：“你！”
杨扬恰到好处地抱着pad进门，径直走到办公桌边：“Watson，AT那边项目部发了最新进度，我已经抄送给你了，附件就是项目进度报告。”
“难道没人教过你，任何时间进老板的办公室都应该敲门吗？”
小助理眨巴眨巴眼睛，仿佛这辈子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茫然又惊讶地盯着裴颂骅：“抱歉裴董，我是Watson的特助，一直都可以随时出入Watson办公室。”
正在检查工作邮箱的汪屿头都没抬，语气稀疏平常，像是在敷衍街上那些强行给他塞宣传单页的临时工：“我给的特权。”
裴颂骅脸色铁青：“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杨扬暗暗抽了口气，心想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干脆一直站在头儿的办公桌边，以便随时保护头儿免受裴颂骅的攻击。
“裴董，裴氏降低门槛招男员工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这句话呢？上个月人资那边处理了八十多个违反公司条例的，无一例外全是男员工，在他们跟人资拍桌子嚷嚷着要加薪的时候，女员工可还在默默无闻做着实事。”
杨扬这回是真的担心头儿会被裴颂骅捶，又暗自往头儿身边去了些。
其实话糙理不糙。
在汪屿接手裴氏之前，PD挂在各大招聘平台上的信息都男女有别，对男性的招聘要求远低于对女性的要求。
门槛不一，筛选机制也不同，进而造成了目前公司里百分之七十的员工都是男性的现象。
汪屿接手PD之后，不仅大刀阔斧革新了公司行政管理章程，还直接修改了用人标准，取消男性工作者低门槛进公司的“绿色通道”，将所有用人标准调为一致，不再区分性别。
这点和他在英国工作时的要求一样。
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各个领域都有会发光的人，既然大家都是“人”，那就没必要分性别论事。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没人规定这个“适者”一定是男是女。
裴颂骅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甩下一句“到时候你代表裴氏出席”之后就出去了，还把办公室门甩出一声巨响。
汪屿轻笑两声，重新低下头去看文件。
“头儿，裴颂骅会不会去股东面前说你坏话，然后董事会集体弹劾你啊？”
“有针对我的弹劾是好事，求之不得。”
杨扬汗颜。
果然是头儿的脾气……
“尹家的那个宴会您真的要出席吗？”
汪屿直接把这个问题扔回给了小助理：“为什么不去？”
“啊……我以为您不想去呢。”
“想不想是一回事，应不应该就是另一回事了，商场上人人戴着面具，表面功夫得做足，证明我们有诚意。以尹家的人脉圈，这次宴会势必有国内商界各路大牛，裴氏如果不参与，不仅显得小气，还会在圈子里丢人，往严重了说，或许那些潜在的合作方也会觉得裴氏不可靠。我虽然不喜欢裴家，但我清楚孰是孰非孰轻孰重，就算裴颂骅不说，我也会出席这次的晚宴。再者，尹听乔或许巴不得我去。”
“我懂了，就是不仅要在尹家面前证明我们很大度，还要在大牛们面前刷存在感的意思。”
汪屿扶额。
行吧，虽然理解歪了，但这个总结能力还挺好。
第32章 032
宴会当天，汪屿正装出席。
考虑到礼节问题，汪屿还是先去裴家接了裴颂骅。
杨扬安排的是七座商务车，他在副驾驶整理当天的工作数据和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安排，汪屿在第二排安心处理工作，裴颂骅带着梁霜坐第三排。
车内的气氛并不好，全程无人说话。
汪屿求之不得，安安静静地忙自己的事情，压根不在乎后面的裴颂骅和梁霜，只有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的杨扬冒了一层冷汗。
他知道梁霜肯定会不爽，但他并不在意，甚至还在期待媒体今晚之后发的新闻通稿。
到达宴会场地，杨扬大老远就注意到围在酒店门口的媒体记者，知道今晚势必暗流涌动，还是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正好和汪屿对视一眼。
上下属的默契在这瞬间体现得淋漓尽致，汪屿用眼神告诉杨扬不必担心，杨扬也用眼神回以肯定。
没关系，反正他只跟在头儿身边就行，天塌下来还有他俩一块顶着。
*
按照礼数，汪屿是晚辈，要先下车。
泊车员上前开门，汪屿迈步下车，把pad交给杨扬，随后扣好袖口。
闪光灯在他下车的那瞬间就没停下过，记者们看到裴颂骅和梁霜随后下车，更是卯着劲儿疯狂拍照摄像，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这并不意外，毕竟大家是头一回看见汪屿和裴家两位代表——尤其汪屿和梁霜——同时出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话题性直接拉高到了让人不敢想的高度，各路快讯瞬间在网络上传开。
他们四个也立刻就被记者包围起来，杨扬反应及时，紧跟在头儿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保安也来得迅速，护送走在前面的裴颂骅和梁霜一路向前。
相当戏剧性的是，汪屿身边只有杨扬护着他，安保几乎都冲着裴颂骅和梁霜去的。汪屿察觉杨扬又要管不住嘴，及时捏了他一下提醒他注意场合，杨扬顿时回神，忍着脾气跟在头儿身边费力地穿过人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