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扬清楚头儿这么不专心的原因,自己心里也跟着好奇郁芃冉现在和尹听乔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奇的同时还兼顾着听听裴颂骅对他家头儿的评价,偶尔还得补充几句。
其实说的话无非就是商人之间最浅显易懂的敷衍和糊弄,杨扬能听出来,那些大牛自然也能,只是看在汪屿的面子上才没喊停。
在裴颂骅开始扯裴氏今年的工作规划的时候,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是这样的,裴董,我们确实有想和裴氏合作的计划,但是现在裴氏的管理者是小裴总,小裴总的办事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后续会直接同小裴总跟进消息,这点您就不需要过多操劳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并不想接触裴家人,而是直到现在还以“裴家私生子”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汪屿。
圈子里的人都像在心里装了明镜,大家早就达成了共识:
目前裴家压根没承认小裴总的身份,估计之后耶不会承认,小裴总此番回国空降裴氏,或许只是被裴家威逼利诱了而已。大家并不在乎他到底是不是裴家的私生子,只在乎这人能凭自己的能力赚多少钱。
所以现在大家对汪屿的态度还算特殊,把他和裴家完全割裂开来看待。
简单聊完,杨扬把自家头儿的名片分别交给了身边的几位大牛,看他们小心收起的动作,心里不免开始冒泡泡。
不错不错,看样子有戏,Watson牛逼!
*
这边,郁芃冉吃了半饱,原本混沌的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些。
听到会场那边还在做准备,她知道自己暂时可以不用过去,所以就这么闲闲地坐在用餐区继续漫无目的地张望着不远处的会场,偶尔也拿起手机随便刷刷。
她也会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汪屿的身影,起初他被好几个圈内大牛找上的时候,他全程都在相当认真地聆听并回应,所以大概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毫无顾忌地直直盯着他。
等裴颂骅过去,他的注意力开始转移,郁芃冉在那之前就别开了视线,生怕被他发现。
不得不说,汪屿今天这身行头是真的低调又惹眼:
低调在于他选了最常见的黑西服配白衬衫,打了个相当正式的领带结,而今晚来参加晚宴的圈内人士大多也有类似的搭配,相比之下,黑西装小顺毛的汪屿比穿着一身浅色格纹西服还在头发上抹亮粉的尹听乔就低调了很多;
惹眼也在于他的搭配,领带上有一条细细的金丝,黑西装经过量身定制之后,几乎每个小细节都能完美贴合他的身形,衬得他整个人高大又修长,比往日还多一些成熟稳重,回想起他小臂上的张扬文身,这种反差很难让人不心动。
再来就是,她总觉得这个造型的汪屿有些眼熟,说不出究竟在哪里见过,但总有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大呼小叫。
郁芃冉本想多看他两眼,视线一飘就发现梁霜正款步朝她走来,下意识提起警戒心。
“梁阿姨。”
梁霜的笑意并不达眼底,郁芃冉暗暗察觉到危险,不着痕迹地往远处移了一些,给她让出位置足够大的空座。
“冉冉这几天在家里做什么呢?听管家说,你这阵子已经把之前裴家送给你的那套公寓卖掉了?”
“梁阿姨,房子既然是送给我的,那怎么处理应该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才对。”
“可是冉冉,你应该不知道吧,既然接受了裴家的礼物,那就应该站在裴家这边。叔叔阿姨也是看在你是我们皓诚的未婚妻的面子上才决定送你一套公寓,这属于赠予,可以随时收回。”
郁芃冉笑了笑。
这回她学会了,不管局势如何,她都不能在气势上输。
不过她也算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看清了裴家人的嘴脸:需要你的时候把你捧上天,不需要你的时候就一脚把你踢开。
可是……她还没输呢。
“梁阿姨,那时裴叔叔为了向我证明裴家的诚意,专门带着我去公证了。也就是说,从公证结束的那一秒钟开始,这套房子确实属于我了,无法收回。我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售出的那笔收入也是我自己的。”
梁霜的脸色早在她提到“公证”的时候就阴沉下来。
“梁阿姨,裴叔叔好像在找您。”郁芃冉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盯着她们两个的裴颂骅和汪屿。“您不过去看看吗?”
“冉冉,别忘了哦,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皓诚给你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您说说,我的哪些东西是裴皓诚送给我并且我没有付出一点努力的呢?”
汪屿已经和裴颂骅一块往这边走。
“你现在拥有的难道不都是我们裴家给的吗?你的住所、你的工作、你的收入……郁芃冉,我过去可没想到你是这种翻脸不认人的人。”
“工作是我本身就有的,住所是我回国之后自己找的,收入是我凭自己的能力赚的。今天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和裴家对着干,而是单纯给尹听乔帮忙,完全是站在朋友的私人立场。另外,我和裴家从来都不是绑定关系,您不必用那套说辞来给我戴枷锁。”
“郁芃冉!”
会场内顿时寂静。
*
汪屿几乎是瞬间移动到郁芃冉身边的。
下意识的行为最能反映出真实心理,所以郁芃冉在看到汪屿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瞬间,原本浮躁不定的心突然就沉下来了。
那种莫名的安定感,好像用语言无法形容。
尹家的人随后出现,乔如芳的脸已经黑得能滴水,尹听乔倒是依旧淡定,还面带笑容地遣走了正扛着机器在疯狂拍照录像的记者。
但是现场的人都清楚,尹听乔现在很生气,因为他脸上的笑完全就是装出来的。
裴颂骅知道梁霜自打裴皓诚去世之后就一直精神不好,也知道汪屿不可能插手这种事,所以这些烂摊子只能他来收拾。
丢人不说,指不定还要损失好几个潜在客户。
尹听乔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周围的宾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转身看向梁霜:“阿姨,在公众场合大声说话引来关注,总该是有什么原因的吧?如果是和冉冉之间有什么误会,我这边也能帮您处理了。”
梁霜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些,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丢人,此时有些下不来台,勉强保持微笑:“一口一个冉冉倒是叫得挺亲热,如果没有裴家的话,你的好冉冉大概也不会坐在这里。乌鸦都知道反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汪屿皱眉。
裴颂骅已经尽可能忍着脾气:“梁霜。”
“哦,那么冉冉是怎么个翻脸不认人了呢?”
“她家的那些......”
“梁霜!”
见裴颂骅的脸色已经差到极致,梁霜还是闭了嘴,被他一路拽去别的区域。
尹听乔又换了副表情,温柔地摸摸郁芃冉的脑袋:“吓到了?”
汪屿还是没忍住:“裴家之前对她做了什么?”
已经拉着郁芃冉起身的人只是冷笑两声,随后就带着她往会场去了,完全不顾她不时回头的动作,也不在乎后面汪屿的表情。
汪屿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双手插兜,就这么茫然又恼火地目送他们两个离开。
杨扬之前去卫生间了,出来才知道就餐区这边发生了大事,火速赶到自家老板身边,眨巴眨巴眼睛:“头儿。”
“裴家过去的事情能查到多少?”
“我们回国之前其实就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但是能查到的只有公开的那些信息,被隐藏的信息肯定只有裴家的内部人员知道了。”
“裴家和郁芃冉之间的牵扯呢?我记得之前完全没有涉及到这方面的信息。”
“是的Watson,而且在我们去医院之前完全不知道郁芃冉这号人物的存在,您之前也说了的,还是看新闻才知道裴皓诚有个未婚妻。”
汪屿的眉头拧得更紧。
直觉告诉他,裴家和郁芃冉之间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不太好的事情。但是现在他没有信得过的裴家内部人员,郁芃冉自己应该也不记得过去的事,尹听乔光看态度就知道不会告诉他,所以他自然无从查起。
再者,根据刚刚梁霜的语气,这件事大概影响不小。
*
没多久,乔如芳的致辞开始,汪屿和杨扬一块移动到会场中心,站在角落里默默看着。
之前YW周年庆的时候,汪洋和汪屿都做了致辞,但汪屿本身不是很喜欢抛头露面,还是把更多的时间交给了妈妈,当时他也是这样站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做个聆听者。
同样是致辞,汪屿不可避免地把乔如芳和自己的妈妈作比较。
其实也没什么好比的,两个都是成功的事业女性,面对大众时落落大方,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他向来佩服这样的人,所打心底里还是尊敬的。
但汪洋毕竟是他的妈妈,不管什么情况,他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妈妈那边,所以这场由他个人发起的竞争的胜利者自然是汪洋。
并不算短的致辞结束,众宾客再次散开,各自端着酒杯攀谈。
汪屿依然滴酒未沾,只是在人群中发现正在与旁人寒暄的裴颂骅时有些莫名烦躁,干脆只身去了露台。
令他意外的是,郁芃冉也在那里。
*
站在无人的角落里的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正在慢慢靠近的汪屿,小臂支在露台的栏杆上,脸上因为喝了点酒而多了一层浅浅的红,整个人以一个极为悠闲的姿势独自欣赏这座城市的繁华夜景。
只是她的心情并没有那么悠闲。
试问,谁会在经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保持好心情呢?
她只是下意识想反驳梁霜的说辞,可没料到梁霜会招来那么多人。
车祸后,去医院探望裴皓诚的人很多,裴家也给她安排了不少接待访客的任务,长时间接触陌生人,原本并不社恐的她也吃不消了。
——所以刚刚被迫面对那么多人的时候,她只想逃避。
再来就是,她自己也在好奇梁霜那句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她家和裴家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纠葛?
问题是,她好像连自己的家人都忘了,也不知道家人现在在哪里、生活如何,更别提过去家里发生的事。
过去没出院的时候,她觉得保持无知不算坏事,因为那样能给她减少很多无用社交。但是现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并不好,好像自己被完全隔绝在某个圈子之外,怎么都无法融入。
心里闷得慌。
肩上霎时一暖,她下意识看过去,正好对上汪屿的双眼。
“虽然白天温度不低,但晚上还是会有点冷,更何况是露台这种风大的地方。”
汪屿借着外面夜景的霓虹灯光看清了她的脸。
那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初的舞会,那时他也借着灯光看她,那时她也穿着长裙,太过突出和显眼,就像独自在夜空闪烁的星辰。
时过境迁,这种感觉依然熟悉。
郁芃冉也在看他,眼神有些复杂,慌乱中端起酒杯给自己灌酒。
因为她同样觉得熟悉,熟悉到让她心慌的程度。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当初在牛津新生舞会上,是不是也这样看过汪屿?
他们之间......真的像汪屿说的那样,只见过那一面吗?那为什么她会在纸上写他的名字和学校呢?为什么她会问他是谁以及在哪里呢?
第34章 034
在郁芃冉给自己灌到第三杯香槟的时候,汪屿伸手取走了她手里的杯子。
那时她肩上还搭着他的外套,一股淡淡的柚子香气钻进她的鼻腔,莫名让她冷静下来。
“喝酒是在开心的时候做的事情,不开心的时候给自己灌酒,只会让你心情更差。”
汪屿的声音很轻,似乎快要和风一起抚过她的脸之后吹向别处。